第五十八章 暗樁子(2 / 2)

梟臣 更俗 2526 字 3個月前

“我看什麽看去?”林縛搖頭說道,“我去了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來。”

“會不會是慶豐行的人?”林景中問道。

“慶豐行有最大的嫌疑,”林縛說道,“隻是事情還透露著古怪。即使慶豐行要給我們惹麻煩,但也不該留下痕跡才對。奢飛虎在江寧城裏還沒有站穩腳呢,就算他們要爭那段江堤建碼頭、建貨棧,但是他敢為這事公然惹到按察使司頭上來?”

“先以潛入獄島的罪名將他們上枷鎖送到內監關押起來,”林縛說道,“要是過些天沒有人出來交涉,再送到按察使司衙門去,那邊自有剝皮蝕骨的肉/棍伺候他們……”不管這三人是哪家派出來的,林縛都不想他來將事情做得太過,集雲社在江寧的根基還是太淺,要是場麵鬨得太血腥,顧悟塵就未必會包攬到他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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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三名暗樁子果斷扣押下來,林縛便不再耽擱,與林景中、林夢得、周普等乘船返回南岸,也將那對少年兄妹帶回到南岸。

這幾天除了搭建了幾座茅草棚子之外,岸上再無片瓦可遮風雨,但是林景中拖家攜口帶回來的流民近五百號人,幾座茅草棚子可擠不下這麽多人。林縛也不會將這些流民送進江寧臨時安置,這些人都要在河口原地安置,一天沒有搭建足夠遮風閉雨的窩棚出來,就有部分人要餐風露宿。

船在河口灘地前下了錨,這邊的河灘地拿磚木鋪了一層,開辟了一條通往岸上的土階路,簡易的碼頭可以讓三四丈長的載貨木船直接停靠,河灘上還擱淺了幾十根原木。

“從朝天驛渡口到金川河口直線才四十多裏水路,四百多號人拖家帶口就折騰了五六天,衣食住行無一不要操心,我都感覺自己這幾天瘦了一圈,實在無法想象那些動則上萬人的軍隊轉移千裏是如何做到的?”林景中一邊跟在林縛身後上岸,一邊將這幾天的辛苦嘮叨出來。

“……本來可以走得更快一些,由小及大,再大規模的軍事轉移,也是由人、車馬、物資等組織,”林縛笑了笑,後勤管理跟組織,曆來都是棘手的難題,回頭跟林景中說道,“擇健壯者編伍而行,健壯村婦也可以組織起來專門看管牛車、物資、稚童、病老以及負責給眾人準備餐食,在遇到事情之前就要足夠的預測,每件具體的事務都要指定專門的負責人手,大類的事務再設一名管事,不能事無粗細都由你一個人來做,按照這樣的思路,再複雜的事務都能梳理出來——要讓你多跑幾趟就會有切身的體會。”

林景中跟在後麵邊走邊想,沒注意一腳踩在軟土上,塌了一塊,差點滾下去。周普從後麵將林景中托住,林縛回頭看著林景中笑著說:“腳下悠著點,這段梯路太簡陋,泥土又鬆軟,要是下場急雨,就衝得不成形,也沒法子鋪磚木,這邊臨時用著,等西邊的石階開出來,就好多了。”

林景中跟著上了岸,岸上已經動了起來,錢小五與從林夢得那裏借用的幾個夥計正指揮流民將竹木磚石漆布等材料往西邊搬,他跟林縛說道:“西邊可不是我們的地,東西堆過去,地主可要找上門來……”

“不單將東西堆過去,我們還要在那裏搭建窩棚,先將這些人都安置下來,”林縛笑著說,“前天我回了一趟城,拿到按察使司準許金川島大牢在西邊江堤建堆棧碼頭的正式公文。名義上,河口的這些募工現在都已經由金川島大牢征用了。江堤上的那些地,自然也都征用下來臨時安置雇工,地主要是找上門來,賠償青苗錢就是……”

見林縛說得輕描淡寫,林景中也放下心來,這年頭權勢再大、大不過衙門,江東地界上,要是拿按察使司衙門的名義都辦不成事情,也就沒有多少人能辦成事情了,占用幾十畝地算屁大的事情。

林景中倒想一件事情來,跟林縛說道:“說起來也奇怪,西段江堤上去那片地的地主究竟是誰,我找了這些天,愣是沒找到人。從秣陵縣的地籍冊查詢地主,發現河口這片地這幾十年來轉手不下十趟,從地籍冊已經查不到現今的地主了。找到村子裏,佃戶每年隻是將田租交到收租棧,地主是誰,佃戶都不清楚,收租棧卻不肯透露地主的姓名……看來也隻有逼著他們露麵了。”

江寧城裏十多萬戶人丁,家有餘財有習慣將銀子積攢下來埋地窯的,也有習慣到郊縣置地放出去給佃農種收租子食利的。城中大多數中小地主手裏的土地比較零散,形不成大規模的田莊,每遇收獲時親自下鄉收租交稅賦十分的麻煩,特別是遇到抗租之事,這些寓公型的中小地主通常也是束手無策,就算告到官府,首先自己要給官吏盤剝一番。有需求就會促進新事物的產生,這種情況下,城郊市鎮就有代替城中地主向佃農收田租的收租棧出現。便是地方上的許多當地田主也向往城中的奢華便利生活,便將手裏的田地交給收租棧管理,拖家帶口住進城裏當寓公去了。收租棧通常都是地方上的鄉豪勢力,也有許多收租棧本身背後就有官府的背景。由於縣地籍冊二三十年才更新一回,無法及時反應二三十年間的土田交易過程,佃戶與地主之間又隔著收租棧,想要查明一塊的地主是誰,還真是要費一番周折。

林夢得抬頭看了看天,說道:“我要趕在天黑之前回城去,就不耽擱了。”

“那行,夢得叔路上小心一些。”林縛說道。

林夢得這些天來,花了很大的精力幫林縛做事,但他始終是林家在江寧的主事人,林記貨棧還有許多事務等著他去做。

雖說當初林夢得默許林縛在江寧自立門戶是迫於無奈的形勢,但是數月相處下來,特別是看到林縛身上所體現出來的手段與膽色還有常人遠不及的學識以及跟顧家的密切關係,林夢得心裏隻是遺憾林縛不是本家子弟,不然他死力都會助林縛奪下家主之位的。

林夢得坐上馬車,在隨從揚鞭之前,他回頭望了一眼,心裏輕歎一聲:林庭訓還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不知道最終是誰來主持林家,一旦林族由新人掌權,隻怕會派其他人來江寧接替自己的位子吧。

林夢得是有些戀棧不去,人都有私念,在江寧管事七八年,誰願意再回到上林裏給當成旁支子弟給排擠出林族核心事務之外?想想自己也沒有像林縛這般自立門戶的決心跟機運。

種種因素,都使林夢得決心助林縛一臂之力,也算是給自己留條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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