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陷阱(2 / 2)

梟臣 更俗 2262 字 3個月前

由於李氏也有大量的田產給牽涉進來,這兩天到李書堂那裏打聽風聲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以前因為李家跟林縛走得近,這些人都不敢找李書堂打探消息,怕給李書堂賣了,這時候知道新來的宣慰特使大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便一起來找李書堂來拿主意了。

這個蓋子不好揭啊,最好是讓不知輕重深淺的韓載來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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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州地分上中下三等,與土地肥沃或貧瘠或水田或旱田無關,主要區別還是受積澇災害程度上。在崇州,並不存在旱災缺水、灌溉不利的情形,隻要是利於排水、積肥又正常的田地,便都是上田,一年兩季,一季麥、一季稻,一年產糧三石是再正常不過的,上熟田甚至能達到四石、五石糧的高產;最大的問題就是積澇。

崇州縣正賦糧田計有一百五十萬畝,林縛清查僧院瞞占三十餘萬畝,要將鄉豪勢族瞞占的良田都清查出來,崇州縣的正賦糧田達到二百五十萬畝甚至三百萬畝,都不是什麽能讓人特別驚訝的事情。

崇州縣的糧食產能潛力及稅賦潛力是大有可為的。

林縛將來勢必要在崇州大興水利,畢竟在秋冬農閒時節,大量的人力是閒置的,甚至不需要工錢,隻要提供一頓三餐,就能可以組織大量的人修造溝渠。

但是此時的田地都給豪強勢族霸占甚至瞞占,林縛就算大興水利,就算促使崇州大豐收,實際的好處都會給豪強勢族占去。無法真正的促使稅賦大幅度的提高,無法保證江東左軍的餉源大幅度的提高。

林縛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抑製豪強,將瞞占的田地清查出來,甚至儘可能多的將田地收為官有。

韓載在崇州,林縛就不敢輕易做什麽大動手腳,不敢得罪這些豪強,就是怕這些豪強都投到韓載那邊去。

林縛搶在韓載之前補選了崇州縣官吏、控製縣大倉,通過吏員及物資供應,暗中操縱崇州縣具體事務,使韓載雖有宣慰安撫特使的名義,在崇州縣卻沒有什麽作為。但是一旦讓韓載得到地方勢力的集體支持,林縛就無法通過吏員及物資供應暗中控製崇州縣了,畢竟韓載能從地方勢力那裏獲得足量熟悉地方事務的人才以及必要支撐行政體係運轉的銀子跟米糧,那韓載就能光明正大的控製崇州縣的大小事務。

由於這種種顧忌,林縛這才一直拖著通匪案不結案,一直拖著不處置廣教寺及其他僧院所屬或瞞占的田產。

那些將田產寄到寺院名下的豪強勢族,雖然這段時間來人心惶惶,對林縛拖著不處置通匪案、對寺田寄田處置不拿出一個明確的說法出來已經有些不滿,但是在江東左軍的軍事高壓下,也沒有人敢有什麽行動。

“拳打出頭人”的道理誰都明白,在城池被毀、數千人被屠之後的崇州縣,通匪這頂帽子可不是誰都敢戴的?

林縛不敢輕舉妄動,自然是想儘一切辦法唆使韓載往坑裏跳,讓韓載跳出來得罪地方勢力去。這樣接下來他再有什麽動作,也不用擔心地方勢力會投向韓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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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都監使,在想什麽事情呢?”

林縛回過神來,韓載與蕭百鳴正拾步上台階走來,他笑道:“我在想韓大人與蕭都監什麽時候過來呢,韓大人果然是來得早啊!”

“那也比不上林都監使早。”韓載說道。

韓載很不習慣將這麽多人召集起來一起議事,但是林縛說了必須公議通過才肯在通匪案結案之前將廣教寺的田冊交給崇州縣處置,他也隻能被迫同意這種令他很不舒服的公議形式。

韓載受其祖遺澤,太太平平的做到正五品的宣撫使司參議,生來富貴,沒有經曆過什麽挫折,怎麽可能知道地方事務裏的溝溝坎坎?又怎麽可能識破林縛的手段?

蕭百鳴站在韓載身後細瞅林縛,總覺得林縛藏著什麽陰謀,卻又識不破。

蕭百鳴也算是個精明人物,但是他有他的局限性,習慣了強勢行事,本身就有一種強盜思維,就算知道僧院田產裏有寄田存在,也巴不得將這些寄田強取豪奪過來,哪裏會看得起地方上的那些小族?在地方上,知縣手握權力確實能使人破家亡族,鄉裏小族,那些中小地主們,不當官不當勢,確實很少有讓他顧忌的,不然他們當初就不會想著從崇州被劫童子身上打贖身銀的心思了。

林縛與韓載提前趕來,吳梅久也不敢端架子留在後衙裏熬時辰,也趕忙出來,站在林縛與韓載兩個皮笑肉不笑的人之間敷衍著當和事佬。等人聚起,林縛他們也進議事大堂裏,林縛笑著對韓載說道:“韓大人,這裏你為尊,還是你來主持議事?”

“不,不,通匪案一直都是由林都監使負責,林都監使主持議事合適。”韓載假惺惺的說道。

“韓大人既然這麽說,那我不客氣了!”林縛臉上的淺笑一斂,便舉步朝大堂中間的主案走去,在桌案後坐下,才對韓載、吳梅久說道,“韓大人、吳大人,委屈你們二位坐我下首!”

韓載哪裏想林縛完全不顧官麵上的規矩禮讓,氣得差點想將林縛從主案後拖下來,但是他給林縛抓住話頭,不能當場發作,隻能忍氣吞聲的跟吳梅久、蕭百鳴坐林縛的下首,一句話都不想搭理林縛。

“韓大人提議由縣裏接收廣教寺所有田產征來建造崇州新城,今日請大家來便是議此事。我知道諸房吏員裏,有讚同韓大人者,有反對韓大人者,既然是公開議事,就不要有什麽顧忌。六房吏員,讚同韓大人坐左列,楊書辦,你就帶個頭,”林縛前傾著身子跟工房書辦楊幕說道,“持異議者坐右列,諸鄉裏甲及鄉老代表,就委屈你們站在兩邊……人很多,大堂裏有將近有百十人,我知道大家都有話說,但是要定個規矩,不然誰都搶著說話,大堂裏就亂了套!誰想發言者,請先舉手示意,得我同意才可發言,二次違此例者,逐出大堂。每人都有發言的機會,前排坐者不限發言不得超過三次,後排站的人,隻有一次發言機會,發言前請細思!大家聽清楚我的規矩沒有?”

林縛年紀雖輕,但是積威甚重,這不是什麽與生俱來的氣勢,這是上萬湖盜、海盜、東海及僧寇喪命在他手裏積起來的威嚴,林縛最後一問,堂下諸人都情不自禁的應道:“聽清楚了!”

韓載心裏鬱氣,心裏想難不成本官還要受你定下來這莫名其妙的破規矩約束不成?心裏想歸想,但是看到下首也有不少吏員是支持他提議的,也不想將這事給攪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