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海陵知府(2 / 2)

梟臣 更俗 2591 字 3個月前

“這是當然,怎麽能勞碌大人兩地奔波,我們搬過來也方便。”吳梅久說道。

吳梅久這麽說是方便,甚至諸曹官員也都方便,畢竟他們都是帶家小上任的京派官。相比較之下,今日的崇州要比海陵城繁華多了,誰都願意到繁榮的地方當官。

真正有麻煩的是比官員人數要多出好幾倍的吏員……

吏員幾乎都是從地方士紳裏選拔,是地方勢力的核心代表。海陵府六曹所屬胥史有近百號人,他們的家、根基、家族利益,幾乎都在海陵城裏,他們是絕不肯輕易遷到崇州來的。

吳梅久答應得方便,諸曹官員自身也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但是想到回去後如何說服手下吏員,就覺得頭大如鬥。

“既然如此,”林縛似乎根本就看不到別人臉上的難色,見吳梅久附和,就說道,“我們就以年後初五為限。過了初五這一天,誰還沒有到崇州來報道的,就當他是告病請辭——我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對我不敬、是不是對我怠慢,過了初五那天沒有出現在崇州,那就永遠不要出現好了!”

“那是當然,大人不追究他們的不敬之罪,已經是夠寬容,下官想不會有誰那麽不識反舉!”吳梅久說道,“下官今日便算是到崇州報道!”

吳梅久任通判,本是最有權力節約林縛的。吳梅久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下麵的諸曹參軍及諸縣官員,心裏都是一陣悲鳴。沒有人吃錯了藥,這時候站出來頂撞林縛,府城治所實際移到崇州的事情,三言兩語之間就決定下來。

沒有誰會為了部下,拿自己的腦袋去試林縛的刀口。

林縛恨不得海陵府諸曹胥吏一個都不要來,好讓他統統換上這邊的人——崇州這兩年的吏員儲備充足,不要說海陵府衙了,便是淮東兩府十一縣的各級衙門,統統都用崇州這兩年培養出來的吏員,也綽綽有餘。

“形勢日益嚴峻,需對海陵府軍進行進一步的整編,”林縛說道,“吳大人任通判,檢討不法,任重勞苦,就不宜再擔任府軍指揮使一職。從即時起,將由昭武校尉陳魁立接任海陵府軍指揮使一職……”

出身上林裏,同韓采芝一起歸附淮東的陳魁立,站起來與諸人見禮,給大家認個臉熟。

通判或司寇參軍,都是京派官,但地方兵備的將領,卻可以是地方委任,名義上歸府通判、司寇參軍節製,但顯然淮東製置使司的轄製權力更大。

林縛的這項任命,吳梅久心裏是有準備的,其他人覺得驚諤,但細想也沒有什麽問題。

林縛本就是淮東兩府的軍事長官,再兼任海陵知府,實際就使海陵府的每樁事都由他說的算。吳梅久雖任通判一職,最大的權力就是監視林縛有沒有不軌之心,其他權力幾乎是給完全架空。

“陳魁立赴任後,即率海陵府軍及家屬進駐江門,在江門進行營田整訓,海陵城的防務,由淮東步軍司派兵接管,”林縛繼續宣布他的決定,沒有理會下麵諸官員的臉色變化,說道,“以後海陵府對地方兵備的支用,都歸軍司統一核算、支領、撥付……”說到這裏,林縛看向府司戶參軍袁可立,“袁大人,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府縣稅賦分地方支用與上繳兩部分,上繳通常都是正賦或朝廷明確的加征,地方支用的名目就多了,常常每戶頭上要攤好幾十項。

這年頭不比後世大搞房地產開發,行賄的人少,地方官員想要發財,主要是靠貪汙。

貪汙從何處來?主要就是從地方支用裏來。除了夏稅秋糧之外,地方上的各種雜捐攤派,相當大的一部分,都給“地方支用”侵沒掉。

海陵府軍共編三營,加雜役兵共兩千員,但海陵府在這一塊的支用,包括兵甲、軍械、錢餉、營房等,每年支出為兩萬石糧、三萬兩銀。其支用標淮,甚至比淮東軍司主力步營還要高出一些。其中藏著怎樣的貓膩,自然是可想而知。

司戶參軍袁可立便是海陵府裏的一個大蛀蟲——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劉師度發財主要靠下麵的官員效敬,而任何經戶曹撥出的支用,袁可立要刮一手油。一筆支用能給足九成,在袁可立麵前就是天大的麵子。

府軍的戰鬥力很有限,短時間想有改觀也不可能,將府軍及家屬遷往江門駐守,進行屯田整訓,也可以作為崇州外圍的屏障。

給林縛眼睛盯著看,袁可立額頭快滲出冷汗來,誰能想到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裏,朝廷真就將海陵知府的位子給了豬倌兒?

袁可立愣在那裏,林縛眯著眼睛繼續說道:“我打算向戶曹推薦三名吏員,一人負責丁田,一人負責稅賦,一個負責支度,袁大人可有什麽意見?”

“沒…沒…沒意見……”袁可立結結巴巴的說道。

林縛看著袁可立,繼續說道:“那就以後李書義等人就要請袁大人照顧……”示意站在堂下的李書義站起來給大家認個臉。

李書義現任崇州縣丞,又兼領軍司府典書令,本身就是正而八經的八品文官。海陵府及諸縣官員,不認識他的人很少。

林縛指派李書義帶人進戶曹任丁田典吏,負責丁田、稅賦、支度等用,用意也夠明顯了。

地方財權都在戶曹,主要也是分丁田、稅賦、支度三類事務,林縛要直接掌握海陵府,不把袁可立架空不行。

“依著崇州的規矩,從明年夏稅起征算起,海陵府諸縣免除一切丁稅及人頭攤派,諸位大人回去之後,要立即張榜公示,廣而告之,”林縛說道,“而在年後,諸縣核查丁口、勘定田畝、重新定等,也要立時展開!諸縣田戶在春三月之前,向衙署實報丁口田畝之數,夏稅並入起征,不作懲罰;春三月之後,欺瞞而給核查出來的,均以實數計罰五年田賦;欺瞞而阻撓核查的,諸位大人回去,先將大牢修整好……”

大殺器終於是來了,董文彪等諸縣長官都麵麵相覷。

董文彪壯著膽子,說道:“大人所言,都是海陵府諸縣急迫之事,耽誤不得,隻是縣裏人手匱乏,而且縣裏胥吏與地方盤根錯節,也未必能使喚得動……”

很多事情壞就壞在胥吏頭上。縣轄地百裏方圓,朝廷派遣的官員,通常隻有兩到三人,具體的事務,都要依重地方上的胥吏來做。胥吏若是想在底下搗鬼或者陽奉陰違,官員往往是覺察不到的。

“無妨,”林縛說道,“崇州在這些事情上有些經驗。既然縣裏開口求援,除了之前舉存的史員,再給每個縣舉薦十人下去,專司其事……”

崇州大造工事,修捍海堤最多時超過十萬人,不要說人員組織了,築堤物資的供應,都需要大批的後勤人員。

從早期的上林裏、西河會,直到崇州地方勢力對淮東的認同,以及海商勢力大規模南遷,都給林縛帶來大批的人才。特別是崇州地方勢力對淮東的認同,以劫案童子為代表的崇州讀書子弟加入,為淮東帶來大量的基層吏員儲備。

海陵縣共有五縣,除崇州,此外就是海陵、興化、皋城、建陵四縣,一縣再選派十人,也不過四十人,大不了讓農學堂這批學員提前結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