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英雄遲暮(1 / 2)

梟臣 更俗 2031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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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文莊歇了好一陣,才緩過氣來;蘇庭瞻派來報信的信使還在屋裏,奢淵攙住祖父,壓著聲音問道:“東海狐用計刁鑽猾脫,確實叫人意料不到,但樊城大意失陷,似於大局無害,隻要穆親王能早日攻陷荊州……”

“唉……”奢文莊這一歎有吐無儘的苦澀,一時間也無從給長孫奢淵說起。

奢淵隻當其祖是忌諱蘇庭瞻派來的信使在場,張口要信使退下。

奢文莊搖了搖頭,說道:“子培乃庭瞻之侄,平日依為左膀右臂;要不是庭瞻看出些什麽,不會叫子培親自跑這一趟……”

蘇子培是蘇庭瞻堂兄之子,給蘇庭瞻帶在身邊統領親衛,蘇庭瞻叫他來黃陂報信,倒沒有對他額外說什麽——蘇庭瞻想說的話,實際通過派蘇子培過來報信這個細節上,就已經給了奢文莊足夠的暗示。

蘇子培卻不知道叔父蘇庭瞻看出什麽,而文莊公又從他來報信這樁事上看出了些什麽。

奢文莊有著虛脫後的無力,邁步都困難,叫奢淵攙他坐下,叫營帳裏其他扈兵都出去,單留下奢淵、蘇子培二人。

奢文莊問蘇子培:“庭瞻乍聽得樊城失陷之事,是不是也驚惶失措?”

“確是,”蘇子培點頭說道,“叔父與索將軍在府中飲宴,聽得消息,酒杯落地……”

奢淵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蘇庭瞻是什麽人物:他一個秀才出身,因罪獲刑,囚於縣衙大牢,鼓動群囚破獄造反,入海為寇,縱橫東海之間,後附浙閩,獻棄陸走海之策,助父親奢飛熊收編東海群寇。

要不是受挫於淮東,蘇庭瞻是一個比田常更為出色的將領。無論是祖父還是他的父親,對蘇庭瞻的評價,都要高過田常——田常兵權比蘇庭瞻為重,乃是田常在當年奪兩浙時立下大功,本身又是兩浙歸降勢力的代表,田氏更是兩浙豪族,不是田常的能耐能壓過蘇庭瞻。

奢淵也很敬佩蘇庭瞻的膽識。

樊城大意失陷一事,不僅叫祖父奢文莊聽了大驚失色,連蘇庭瞻也這麽反應,就表明有些東西藏在背後,是他與蘇子培沒看到的。

蘇子培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但想不透關鍵處,疑惑的看著奢文莊。

“庭瞻派子培來,應是要保證子培不會將他在石城的反應在這裏亂說出去,也是猜測我乍聽樊城失陷會震驚其事,”奢文莊對蘇庭瞻當然是了解,說道,“表麵上看去,淮東收買羅獻成的部將,使得五千精銳能從淮山潛入荊襄腹地,得以出其不意襲得樊城。要是時機再早一些,本王也不會多想;奢淵、子培,你們都能看到荊州將陷,就算給淮東五千奇兵襲得樊城,也不會顛覆整個戰局,而且在諸軍在石城、南陽、荊門由有充裕兵力,最多能調兩萬人回援襄陽去奪樊城——林縛及高宗庭、宋浮等人,豈能看不到這些?他們若是看到這些,為什麽又會輕易派五千兵馬潛入荊襄腹地送死?”

奢淵與蘇子培都麵麵相覷,他們是浙閩軍年輕一代的將領,雖說初生牛犢不畏虎,但林縛及其麾下的淮東謀臣將帥,的的確確不容輕視。

奢文莊滿口苦澀,樊城失陷的消息帶給他太多的驚惶,驚得他直欲吐血,滿嘴都是血腥氣,又說道:“退一萬步來說,要是淮東僅有五千兵馬潛入荊襄腹地,出其不意打下樊城,那也應該是一把火燒掉樊城跟浮橋,而後立即往東、往桐柏山方向撤走,而不是留在樊城吸引我們的援兵——再退一萬步來說,要是淮東僅有五千兵馬潛入荊襄腹地,其能不動聲色的接近樊城,相信能更容易偷襲隨州。淮東這五千奇兵有隨州不打,反而繞遠道襲樊城,這一切還不夠清楚嗎?”

奢淵這才徹底的明白過來,說到底是淮東這支潛伏奇兵對隨州與樊城的取舍上暴露出淮東真正的謀略跟野心……也正是能明白過來,奢淵也頓時手足冰冷,失聲道:“竟是淮東駐廬州的兵馬儘入荊襄腹地!”

“……”奢文莊忍住大哭一場的衝動,押上所有的老本跟對手梭哈,以為勝券在握,揭開底牌之時突然發現連內褲都會輸掉,誰能忍住哭的衝動?

蘇子培也怔立當場。

的確,要是淮東軍僅有五千兵馬潛入荊襄腹地,偷襲隨州比偷襲樊城更容易,好處也將大得多——隨州城作為羅獻成的老剿,也是淮山北麓防線的核心支撐點,隨州城失陷,將使隨羅獻成在淮山北麓的兵馬大亂陣腳,而且董原及寧則臣將有機會率數萬兵馬從桐柏山與淮山這間的孔道長驅南下……

這五千淮東奇兵不打隨州,反而繞過隨州走遠道去襲樊城,那就意味著淮東在荊襄腹地還藏有足以能強攻下隨州的兵力——唯一的可能就是淮東在廬州的兵馬全部或者說至少大半已經潛入荊襄腹地,正張開毒牙要撲出致命一擊。

淮東在廬州,明麵上就有唐複觀、劉振之及張壯三部近四萬步騎,曹子昂以及周同畢竟是淮東能征善打的智將、勇將——要是四萬步騎都悄無聲息的潛入荊襄腹地,窺著毫無防備的腹心要害準備撲出致命一擊,這仗還他、媽的怎麽打?

蘇子培畢竟年輕氣盛,不比奢文莊那般徹底絕望了的沮喪,說道:“當下應立即派探馬往柴山、禮山一線偵察?”

奢文莊搖了搖頭,心知蘇子培年少不通權謀,還沒有領會蘇庭瞻派他來的真正意圖,說道:“雖說不知道廬州兵馬如何進來,但能知東海狐為此籌備已久,樊城失陷就表明一切都來不及了,說不定隨州還沒有得到樊城被襲的消息,說不定淮東潛入荊襄腹地的兵馬主力正往隨州撲去……即使我們能捕捉到淮東軍的行蹤,又能如何?”

“當如何是好?”奢淵惶然無措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