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襄陽之戰(2 / 2)

梟臣 更俗 3228 字 3個月前

從二十五日過後,襄樊地區雪雖停但風未息,融雪天氣更叫襄陽城裏天寒地凍,周同也早在二十四日午後就下令部署到位的八十餘架重型拋石弩從西、南兩側日夜不停的轟砸襄陽城牆,以求在三十日最後期限到來之前,為淮東軍將卒強攻進襄陽城內打開缺口。

往前追溯到漢末劉表領荊州牧之時修築襄陽,襄陽曆朝都是漢水雄關,三麵夾水、一麵臨山。襄陽城有六門,城牆最矮為北側臨水、東側臨灘不易受敵直攻之處,但也要超過兩丈高;而西南及南麵臨高處的城牆都要超過三丈,最高甚至達到四丈,夯土為必砌覆磚石,可謂堅固異常,易守難攻。

但在各種重型投石戰械麵前,過於高聳的城牆實際極大的增加了受彈麵積。

兩丈高的城牆,在四百步外的彈射準確度也許是十投一二中;而四丈高的城牆,彈射準確度就會倍增到十投三四中——而越是高聳的城牆,在重逾百斤的石彈轟砸下,則越是容易坍塌。

林縛在淮東新築城池時,對城牆的高度一般要求不超過兩丈;事實上到後期,林縛要求各地加強防務,但不再要求新築或增築城池,而是增加對險要地形及交通要塞處小型塞壘的建設要求。

江寧城在江寧戰事受創頗深,林縛也沒有修築計劃,他甚至考慮在江寧城牆上打開更多的缺口,以利運輸,而將江寧的防禦交給外圍的軍事防塞,規模要小得多、成本更低廉,而防禦性更強。

當所有的軍隊都失去野戰的勇氣,城池修築得再高再險都沒有作用;一支軍隊隻要有血戰的勇氣,哪怕是再小的地形優勢都會發揮到極致——除了拋石弩在攻城戰中的大規模應用,林縛更想將整個社會往初級工業文明推進。硝石與硫磺總不會一直稀缺,而在工業時代的戰爭利器麵前,將一座城市都包圍在內的城牆對防禦的加強作用實在有限得很。

在重型拋石弩上大量使用鐵鑄部件,在提高結構強度延長戰械的使用壽命跟持續發射的能力的同時,更沉重的基架使得投射、精度也得到相應的提高;為供應拋石弩有足夠的石彈,淮東軍起初就調撥四千民夫專進入摩旗山采石。

從二十四日到二十九日之間,參加攻城的重型拋石弩從最初的八十架增加到一百三十架,共向襄陽城投擲一萬餘枚石彈,襄陽西側、南側逾六裏長的城牆直接受彈數量就超過兩千枚,從二十六日襄陽西南角的城牆就整體垮塌,到二十九日襄陽城西側與南側總計長近七裏的城牆總共形成十一處缺口……

淮東軍並不急於從這些缺口強攻進去,更像隻是為了叫城裏的低級將卒及軍卒有機會出城;從開始轟砸襄陽的五日間,計有三千餘降附軍趁淮東軍在攻擊的空隙從城牆缺口走出來向淮東軍的陣地繳械投降。

對在摩旗山前壘指揮戰事的周同等將,亦或是在北岸樊城督戰的林縛來說,並不在意三十日期限之前出城投降的敵兵人數是多是少,更在意的是以此去估測守城敵兵的抵抗意誌……要是敵兵抵抗意誌還堅韌,真正派將卒擁上去奪城的時機還會繼續拖後——時間是徹底站在淮東軍這邊的。

雖說一年內接連兩次大戰,叫淮東也有財力匱乏、難以為繼的壓力,但到廟灘嶺鎖喉一戰之後,戰事對中樞後勤的壓榨就穩定下來。眼下在鄧州、淅川以及分守漢津、石城、隨州的諸部兵馬,實際上已經進入休整及整頓防務時期,而漢水打通之後,物資運入荊襄,要比早期通過淮山棧道往柴山儲備物資,至少在運輸成本上要節省許多。

沉默了數日的*,於二十七日夜派親信夾在其他出城投降的敵卒裏進入外圍的淮東軍陣地,向淮東軍提出投誠的請求。

投誠與投降截然不同,投降要列入戰俘,而羅文虎在禮山附淮東則算投誠——投誠後,淮東用或不用另說,但依道理而言,淮東即使不用,也應可許其解甲歸田,事後不能追究其前罪,更不能將其列為戰俘看待。

林縛考慮再三,決定接受*的投誠,於二十八日夜派人秘密入城,與*約定二十九日在淮東軍正式攻城之前由其部襲打守西城的佟瑞麟部虜兵,為張苟部從西城攻入襄陽創造條件……

二十九日午中,比之前所稱的最後期限實際要提前一天,*如約進襲佟瑞麟所部虜兵,使西城敵軍大亂,張苟指揮所部將卒從給拋石弩打出的西城牆缺口趁機攻入襄陽城內——

襄陽城內的敵軍受饑餓與嚴寒以及身處絕境、沒有逃脫希望的多重壓迫,近一個月來就處於崩潰的邊緣,除了列入一等戰犯的主要叛降將領及虜將及其少數嫡係親信外,底層軍官及更普遍的軍卒幾乎都喪失鬥誌。

之前受高級將領及嫡係扈衛的壓製不能出城投降,此時淮東軍強攻進來,放下兵器就能救活,已經沒有再有抵抗之心。

二十九日入夜之前,張苟就率部攻下襄陽西城,將城內的戰線推到城中心襄陽府衙附近,唐複觀則於二十九日夜也對襄陽南發起奪城猛攻,是夜在城中棄械投降者就多達萬餘人;到三十日淩晨陣前斬殺敵將佟瑞麟。

到三十日黃昏之時,僅有周繁、韓立、普碣石等敵將率最後頑抗之敵約五千餘嫡係兵馬退入襄陽東北角死守。既沒有突圍的希望,也沒有投降的可能,隻是徒勞的作最後的掙紮。

三十日以及十二月一日,唐複觀從城外調入大量的蠍子弩,部署在殘敵頑守的東北角城之外圍,將數以千計的火油罐投入殘敵頑抗的角城裏。於十二月二日入夜之間,唐複觀下令引燃幾乎要從東北角流溢出來的火油,而後趁火勢稍歇之時強攻破入,全殲殘敵……

於十二月三日徹底攻陷襄陽,是役斃敵一萬七千餘人,此時在攻城之前餓死或凍死的敵兵也高達六千餘,俘敵三萬九千餘人。

此外,*率部投誠,兵卒及家小共不足五千人從襄陽城存活下來,但在戰後皆解除甲械。林縛責令*及其他投誠將領歸鄉還田,交出他們在戰爭劫奪的財貨,每丁許領淮東銀元三十枚並由地方授田三十畝以養家口,歸家不得雇佃及仆婢,需以事耕織,委命地方官府監管三年之後可許遷他地居住或另擇他業;兵卒拆散後攜家小到荊襄各府縣充為役夫,許三年免其役就地安置——在戰爭末期投誠的*即使在襄陽之戰立有一定的功績,但所受的待遇,自然不能跟戰事前期投誠的羅文虎相提並論,更不能跟戰前就投附淮東的王相相比。

要沒有區別,隻會叫更多的投機分子騎牆觀望到最後一刻。

但不管怎麽說,*及其他從襄陽一戰活下來的部將的命運要比其他受俘的叛降將領及虜將好得多,領銀元三十枚並授田三十畝,回地方至少也是一個中產之家,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對於普通投誠的兵卒來說,他們投誠隻是想活命,即使分散到荊襄各府縣充役夫,也要比其他不知道會流放到什麽疫病滋生、酷熱或苦寒之地、生死難揣的俘兵好得多,還有相當一部分得家小相隨,甚至三年之後還有安置於地方的希望。

投降三萬九千餘俘兵裏,計有一等戰犯二十一人,其餘一百零二名一等戰犯都在奪城戰中不降給當場斃殺;其他二三等戰犯計有一千六百二十九人,其中於三十日期限之後被俘計有三百六十七人,連同一等戰犯一律給甄別出來作為死囚監管,準備押往江寧行刑。

其他戰犯連同俘兵,包括其他廟灘嶺及收複新野等戰的戰俘,計四萬五千餘人,也於十二月上旬分別往石城、黃陂以及荊州等地押送。

也就是在十二月上旬,為期達五個月之久的南陽-荊襄會戰就此徹底結束。

除陳韓三殘部約千餘人逃往淮山南麓深山之中要繼續圍殲之外,叛將孫季常、馬德魁、莫紀本等要麽給淮東軍圍殺於戰場之上,要麽在事給部將擒斬以贖罪,要麽在淮東軍後期的清剿中被俘。

整個南陽-荊襄會戰,前期南陽軍包括河中軍梁成翼所部在內,計有十八萬軍民被屠殺一儘,戰後僅於元歸政、梁成棟所率殘部不足兩萬軍民存活下來。

戰事發展到後期,淮東軍聯合池州軍、荊湖軍共計投入近三十萬兵力,另有輜兵及隨軍民夫近十六萬,以淮東軍傷亡四萬六千(其中戰死一萬兩千)、池州軍傷亡一萬兩千(戰死六千人)、荊湖軍傷亡三萬(戰死兩萬四千人)、民夫傷亡八千人的代價,前後大小十數戰,共擊斃敵軍計有十一萬人(含死於荊州城下降兵及新附漢軍三萬人);俘敵逾二十萬(包括向淮西投附的鍾嶸、羅建、王仙兒、霍桐等軍六萬人馬),戰事期間向淮東投誠的羅文虎、*等部計一萬兩千人,此役共殲滅燕胡西線兵馬逾三十二萬,其中包括燕胡本族精銳騎兵四萬五千,僅使陳芝虎及葉濟羅榮本部共不到九萬兵馬逃入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