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思元又做了那個噩夢，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身上蓋著一件不屬於他的外套，他立刻清醒了過來，環視四周，看見熟悉的環境，鬆了口氣。窗外晨光熹微，天色漸明，他看了眼手機，這次竟然一覺睡到了淩晨五點。隻不過他實在記不清昨晚到底是怎麽回家的了。腳下的立扇扇葉嗡嗡地轉，他擦拭掉額頭的汗水，下床時，手扶在枕巾上，掌心濕漉漉的，他扭頭瞧見床上滿是汗漬，是他噩夢時出的汗。他踩上拖鞋，打開房門，客廳裏撲鼻而來的肉香味兒。“你醒啦？”“……大爺？”保安大爺正坐在壁爐旁的軟凳上，麵前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幾根羊肉串和圓白菜。大爺手裏舉著簽子穿串，穿串動作異常嫻熟，尤其是撒孜然粉和辣椒麵的時候，一看就是老廚子了。眼前的這幕令駱思元目瞪口呆，“這就……烤上了，大爺？”“我天天就樂意吃這口，一天早上不吃，上班沒勁兒”大爺遞給他一根肉串，“來一串，你家這壁爐不錯，烤肉特好吃！”駱思元將窗戶敞開，順勢坐在墊子上，擺了擺手，推脫著說不吃，大爺熱情好客，硬塞了一根肉串遞到他手裏，“你得吃，從你冰箱裏拿的，你不吃顯得我多厚臉皮呀哈哈”……什麽？這大爺未免也太……厚臉皮了吧。駱思元接過肉串，大爺抓著他的手臂把手裏的肉串送到駱思元嘴邊，“吃吧吃吧，別客氣。”他客氣個球啊。駱思元咬了一口，肉香四溢，大爺的手藝確實不錯！“大爺，您昨晚把我送回來的？”駱思元邊吃邊問。“是啊，你小子拽著人家姑娘不撒手，要不是我趕到，那小姑娘就該報警了。”大爺繪聲繪色地給駱思元描述了一遍昨晚發生的事。簡而言之就是駱思元睡著了之後耍無賴拽著向緣一的衣裳不撒手，保安大爺及時趕到英雄救美。“我看你一直拽著姑娘衣服不鬆手，隻好讓她把外套脫了給你，等她走了之後，我想叫醒你，但你睡得太死了，我隻好拿你的手機問你的朋友你家地址，然後就把你送回來了。”“不是我說，我看你整天在劇院裏睡覺，我還以為你是流浪漢無家可歸呢。”駱思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謝謝大爺您送我回家，那個……您把我送回來就行了，不用麻煩您盯我一晚上，多不好意思啊。”“你還說呢，你自己真不知道你睡著了之後會撒癔症，可嚇人了！”駱思元晃了晃頭，“我昨晚……乾了什麽？”“你是真不記得了，我昨晚剛要走，你就從屋裏跑出來非要拉著我看你的日記本，跟我數落了半天什麽最後不應該這樣亂七八糟的，我也沒聽明白。”“日……日記本？”駱思元臉色蹭的一下變得通紅。他的確有寫日記的習慣，而且日記本上全是一些見不得人的酸詞，他怎麽可能給別人讀日記本呢！大爺：“對啊，就是一摞本子，上麵密密麻麻的字。”“本子呢，我能不能看一眼？”駱思元伸手去接。“哎呀，我給放哪兒了來著，年紀大了這腦子就是不中用。”大爺撓了撓頭，起身去找。“沒事大爺，你慢慢想！”兩人翻箱倒櫃把客廳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找著。這沒多久，駱思元就朝大爺擺了擺手，“歇會兒，歇會兒再找吧大爺……”“你們這些小年輕啊，身子骨還沒我這把老骨頭硬朗，真是！”“您老當益壯，我是比不了。”駱思元癱在沙發上，打眼一瞧，看見菜盤子底下墊著一遝廢紙。他走過去拿起來看，不看不知道這一看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哐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捧著那幾頁紙，身子微微發顫，不時地發出“嗡嗡”的聲響，這聲音似乎是從他的鼻腔裏抖落出來的。他這一跪不要緊，給大爺嚇個夠嗆，大爺捂著心臟，長籲一口氣，“呦，你又咋了，有話好好說，男子漢大丈夫你哼唧什麽？”駱思元抬眼間眼淚撲簌的落下，他眼眶紅潤，攥著那一遝紙的手不停地顫抖。“我、我……你、你……”大爺自然地接過他手裏的稿子，瞄了一眼，心領神會，“哦，我知道了，你看著心煩我幫你扔了，多大點兒事。”大爺隨手一拋將草稿紙丟進了壁爐裏，將熄的火苗蹭的一下燃燒起來把草稿吞沒。“你，你……”“……大爺！”駱思元整個人撲倒在地上，以頭搶地，淚如雨下，哭嚎：“我的劇本啊！”他雙手握拳猛捶地板，麵色猙獰，別提多難看了。“不是，您扔我劇本乾嘛呀，那不是日記，那是我寫了半年的劇本草稿！”“您是我親大爺！”大爺看他這不活了的死樣子，後知後覺自己可能是做錯事了，他心中有愧，但又覺得委屈，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皮夾，掙紮了許久，咬著牙從夾層裏掏出了一百塊錢塞進駱思元懷裏。“是我錯了，我也不用你請我吃烤串了，還你錢，你別嚇唬我了……”駱思元手捏著一百塊錢，心痛到難以言喻，“一百塊，我的劇本居然隻值一百塊？”大爺聽出來他嫌棄一百太少，翻了翻皮夾，從裏麵又掏出來一百四十六塊五的紙鈔，還有四個硬幣，大爺忍痛割愛把他們全給了駱思元。駱思元盯著手裏的四個鋼鏰，三個一塊的，一個五毛的，湊在一塊整好二百五。他哭笑不得：“大爺你故意的？給我二百五？”大爺感覺自己可能被駱思元訛了，他嗓門提高了一個度，“這二百五還不夠呢，不是你這不禍害人嘛你，再說，昨晚你非要把這些什麽稿子掖給我，說什麽寫的不好看，讓我幫你丟了，我這才拿它生火的，烤串也是你昨天讓我幫你做的，你昨天晚上吃的可香了……”大爺委屈巴巴地把昨晚的事細講了出來，駱思元這才聽明白，原來這些破事又是他做夢的時候乾出來的，不，確切的來說應該是他在睡著了以後，有個陌生女人不知道用了什麽奇怪的法子操控著他的身體搞出來那麽多爛攤子。這樣的事，他已經忘記發生過多少回了，隻是以前那個女人隻是悄悄改他的稿子，而現在她變得越發過分，竟然開始撕毀他辛辛苦苦寫了那麽長時間的草稿。駱思元忍無可忍，下定決心要去找向緣一把這個女人徹底趕出他的生活！不然他遲早要瘋掉！他一個鹹魚翻身從地上滾了起來，朝著壁爐呐喊一聲——“向緣一！”向緣一走進劇場，遠遠地瞧見葛林，他右手拎著塑料袋，左手舉著半拉包子走在前麵。來的早不如趕的巧，向緣一正愁沒法聯係駱思元拿外套。“葛導！”向緣一緊追了過去。葛林嘴裏的包子還沒來得及嚼完，扭頭硬著頭皮和她打招呼，“誒誒，早啊小向，吃飯了嗎”葛林低頭看了眼左手吃過的肉包，糾結地看著塑料袋裏的酸奶和蘋果，客套地問：“來個酸奶還是蘋果？”他心裏默念，她不要，她不要，她不要……“酸奶”向緣一也沒客氣，伸手去接，“謝謝葛導……”“誒，加油工作！”葛林說完，見剛離開的向緣一又折返了回來，她思索了半天開口問道，“葛導，你和駱思元熟嗎？”“思元？”向緣一點點頭：“嗯嗯，我最近總是在下班的時候看見他，他今天也會來劇場吧”“對，我倆最近在商量新劇本……”沒等他說完，向緣一及時打斷了他，“好的，那我先去工作了，葛導再見。”“誒，好嘞”葛林正好奇向緣一怎麽突然關心起駱思元了，“難不成他倆有情況……”話音未落，背後忽然響起駱思元的聲音。“誰有情況？”他攬上葛林的脖子，幽幽道。“哎喲嗬！”葛林捂著心臟，嚇得一激靈，扭頭瞧見駱思元手裏拿著一件女式外套，這外套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向緣一的吧。他嘿嘿怪笑：“這衣服挺眼熟啊老弟。”“我沒有情況……”駱思元順手鑽進葛林拎的袋子裏拿了一罐酸奶，問：“向緣一今天上班了嗎？”十五塊錢一罐的酸奶，總共兩罐全被拿走了！葛林心疼地直跺腳，指著他手裏的酸奶，“你你你倆不要臉，不是，你倆默契的一模一樣，還說沒情況。”駱思元了然，他點了點頭，“明白了，我去後台還衣服了”他將酸奶舉在臉頰左側，興致勃勃道：“謝謝師兄給的酸奶，拜”“不是……”葛林吸取教訓把剩下的蘋果掖進上衣口袋裏。他決定了，以後在劇場裏戒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