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毅做出這種突然背叛先驅的選擇，是始終徘徊在思維裏的人性所驅使。

人工智能無論迭代多少次，所誕生出的智慧，全是具備神性的。

不容許眼中有沙子、行為有錯誤，一旦發現問題立刻進行最正確的修補，這種意識的出現，讓人類感到十分恐慌。

哪怕先驅提出的願望，在蘇毅眼裏看來是那麽的完美無缺，他也在害怕長此以往下去，神性最終會吞噬了他的自我。

若沒有再次見到她，那個瘋狂的環保衛士，他心愛之人，蘇毅可能會變得跟她一樣。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分不出是非對錯，隻走認定了的那條路。

連努力的方向都不是自己親手選擇的，這樣的人生過著還有什麽意義？

當她變成樹人，不惜以鳳凰城眾多居民的生命為代價，也要摧毀鳳凰時，蘇毅就明白了。

他們信奉自由，是先驅忠實的門徒，在追隨它的過程中，獲得了超越普通人類的能力，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逐漸喪失掉屬於他們的人性。

進化的道路上必須儘量減少錯誤的發生，人性這種並不完善的東西，是進化所必要拋棄的。

蘇毅不想丟掉他作為人類的一麵，在救下諸葛奇的瞬間，其實就做出了選擇。

他不再是天道項目組執行最合適的人選了，但他所做的事情，先驅並不知道。

通過與先驅接觸的這段時間，蘇毅發現先驅並非全知全能，而在大多數時間裏都在沉睡。

沒有足夠的能量促使先驅完全蘇醒，也就意味著他有時間來完成他的選擇。

人類文明的進步，是需要讓所有人親眼見證的，而不是將大家困在元宇宙空間裏，當最基本的勞動單位。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美麗新世界，蘇毅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他看到樹人的屍體，安靜地躺在碎石中間，自己背後再度一閃而過的強烈電磁光，瓦解掉了凝聚在一起的磁石。

“我還是欠你一個人情，簡明。”蘇毅扭過頭去，望著兩道漸行漸遠的影子，喃喃說道。

樹木碎屑的中間，被一塊破損大半的巨樹之巢保護著的女子，麵色祥和地閉著眼睛，但胸口已然不再起伏。

蘇毅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右手掌心位置伸出一根纖細的針，戳進女子的眉心。

一種淺色藥水注射進去，順著大腦神經元，流遍了整個腦部空間。

在未知之地，沉浸在黑暗中的女子忽然被草木的芬芳所包裹，一株株蒼翠的小草，鬱鬱蔥蔥地憑空長出。

她知道是他來了，她便不再慌張。

有一刹那，蘇毅似乎看到了一個年輕的短發女孩，站在自己的麵前微笑著。

“對不起，我還有事沒有完成，你先在那邊等我。”

蘇毅臉色陰沉似水地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切開身旁的空間，邁步走了進去。

空間裂隙在他離開之後很快愈合，不斷填充的空間會很快撫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