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div> 天色蒙蒙亮,秦弈撐著紙傘到了仙山腳下,抬頭看著煙雨之中的山道。
山門有白石立碑,上書“清虛宮”,青石階一路蜿蜒而上,山間綠樹抽枝,鳥語花香,雲霧蒙蒙。在清晨微雨之中看去,真是仙境一般。
他是來拜謁道觀的。
寒門以為他不顧而去,其實不是那麼回事,隻不過是現在的秦弈變得更謹慎了而已。
他不會希望這小鎮化為死地,那擦著鼻涕玩鞭炮的無辜孩子都要流離失所。換了早些時候的秦弈——比如護送程程那時候,說不定真會熱血上湧,就陪著寒門對付煉屍去了。
但經過妖城之行與南離之變,已曆紅塵的秦弈再也沒有那麼容易熱血上頭。
也許心中熱血尚在,俠義尚存,還想“代替李青君完成那一份”,但心境上已經恢複了剛剛出山時那種冷眼觀南離的狀態,再也不會輕易身入局中了。
已入紅塵,如今可以出矣。
用抽離的心態看世間,某種角度來說,這大概也是心理年齡老了許多?
也許是吧。
寒門說的話應該是半真半假的。有人煉屍,這個與流蘇的判斷對得上,應該是真的;但至少他說連對方實力都不知道,這多半是假的。
真不知道對方實力,那你拉扯一個鳳初四層的初丁有什麼用?要麼就是自認為勢均力敵,能拉一個幫手也算好的;要麼就是不確定對方有沒有什麼隱藏手段,拉個人去趟雷。
況且既然有一句是假的,其他的也就有可能失真。
所以不能輕信一麵之詞,必須先去道觀親眼看看再說。
山上傳來了早課的鐘聲,秦弈拾階而上,過不多時便到了山腰,見到一麵山壁光滑若刀削,壁上有人筆走龍蛇,刻著一個碩大的“道”字。
秦弈靜靜看著這個字,體內氣機竟然有些被牽動的感覺,仿佛這個字的軌跡有一些玄奧的意義,說不清道不明,卻像是亙古而在的天樞至理。
有點像是他製符之時,筆端運作的軌跡。
“是一個不錯的修士留下的遺跡。”流蘇道:“這字有點味道,有靈根者在此地可能有所悟,確實是仙山。怪不得能孕育出妖怪來,那妖怪看似也沒多少戾氣,原來是仙道所引。”
秦弈道:“對我能有提升不?”
“你有我,看這個字乾嘛?我隨便教你瞎畫幾道都比這個有意思,你自己囫圇吞棗,不知所悟而已。”
“……好吧。”秦弈道:“這麼說來,不會這個清虛道人還真是仙人吧?”
“不可能,就算他真有二百五的壽數也不可能……”流蘇道:“這字怕是有數千年了,風吹雨打也無法磨滅靈性,題字者最低也是個騰雲之境以上的,是真有道之士。”
“這麼說,這清虛道人是得了仙家傳承,故而開宗於此。”
“這個可能性較大。”流蘇道:“上去看看,那老鼠說的也不一定是真話,說不定人家清虛道人還真是有道之士呢?煉屍的是誰,還不好說呢。”
秦弈便繼續走向山頂。
山頂有大殿,殿中香火繚繞,有數十道士盤坐蒲團,正在修行。
周圍有很多鎮民,來得比秦弈還早,此時也虔誠叩首跪拜。秦弈頗為驚歎,他天蒙蒙亮都到山腳了,這些人難道半夜就往上爬?
殿中主位是一個老道士,鶴發童顏,麵目清矍,陣陣檀香在他身周繚繞,看上去如仙如神,低聲念禱:“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人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儘則死。”
秦弈看見很多人衣衫襤褸,瘦骨伶仃,可此刻卻在念誦之中掏出了兜裡焐熱的銅板,畢恭畢敬地投入香火箱裡。
殿中的道士們念禱之聲更大了。
秦弈搖頭,意念對流蘇道:“這是損不足以奉有餘,在我理解,此非道也。”
“此人之道,非天之道。對錯難言。”流蘇道:“並不隻是如此。這道士念的是太上感應,實際上用的卻是血肉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