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說吧，你們誰去？”

空蕩的房間裡，幾盞小燈提供著屋中的亮光，屋裡人不少，足足有二三十人，他們大都有著紋身，染著頭發，幾十根香煙的同時燃燒，縱使這間屋子四處透風卻依舊煙熏火燎。

魏明澤眯起眼睛，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已經塵封的記憶如同潮水一般重新席卷回來。

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端坐在人群中間的老大繼續道：“不白去頂罪，我給出一萬塊錢，等出來後，直接跟著我混。”

“放心，就是個重傷，我已經上下打點好了，最多坐一年牢。”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全都盤算起來。

做一年牢，一萬塊錢，聽起來不算多，但在07年這個時間點卻也不算少，一個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資了，最關鍵的是後麵的承諾，可以直接跟著虎哥混，這才是最關鍵的。

虎哥，就是坐在人群中，赤身穿西服，紐扣也不好好係，故意露出來胸口猛虎紋身的鍋蓋頭男人。

小縣城經濟不發達，隻有五家KTV和一個迪廳，而虎哥罩著其中的兩家KTV，跟著他混的人，每天都能唱歌喝酒泡妹子，在外麵人五人六好不瀟灑。

這樣的生活，是大多數兜裡連一百塊錢都沒有小混混最向往的。

魏明澤慢慢的回想起了這一幕，這場聚會的起因是昨天晚上虎哥和幾個親信在外麵玩的時候，和另外一夥人起了衝突，也不知道那夥人是沒聽說過虎哥的名號，還是有彆的憑仗，沒有認慫，雙方直接打了起來。

其中虎哥的本家兄弟下手重了些，直接把對方的一人打進了重症監護室，他們則直接跑了，倒並沒有被官方直接抓住。

但打架鬥毆致人重傷，再加上那人家裡也有些關係，直接放出話來，虎哥要麼把傷人的凶手找出來，要麼這事兒沒完，虎哥這才把大小混混全都叫了過來。

想找個人出麵頂罪。

魏明澤的父母早亡，沒給他留下存款，隻有一套老破的房子。

他在前兩年奶奶去世後，就連學都沒上了，隻是天天混跡在街頭，經常跟著街上的混混手下撐個人場，偶爾有口飯吃，有根煙抽。

當時的他太小，不知道跟著這幫混混不學好是在虛度光陰，反而還覺著很有麵子。

這次的聚集，也是他跟著一個混混一起來的。

當時的魏明澤不知道如果頂罪後麵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他隻想著自己總算能露一次臉了。

便直接站出來說：“虎哥，我去，錢我要不要無所謂，但我想跟著虎哥你混。”

虎哥一看是個半大小子，知道這樣的人才是最好糊弄的，咧嘴笑著，說：“看，我就知道咱們的兄弟最講義氣，你叫什麼名字？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我叫魏明澤！”

魏明澤昂著頭大聲說著自己的名字，他以為這是自己的高光時刻，直到進到監獄後，他才幡然醒悟，什麼狗屁的高光時刻，自己隻是一個沙比而已！

他去頂了罪，可還沒等認罪幾天，他就聽說被打成重傷的那人，已經突然死亡，最關鍵的是，還沒等宣判，官方正式下達了掃黑除惡的紅頭文件。

什麼虎哥龍哥，跑的跑抓的抓，他的大哥夢破滅的同時，還獲得了一個十五年的刑期。

再出來時，魏明澤已經從十八歲的少年，變成了三十歲的中年男人。（表現良好，減刑三年。）

背著一份犯罪記錄，連工作都不好找，他跑過外賣，做過搬運工，學過修車，乾過小工，可以說什麼臟活累活都乾過了。

如果說社會是個金字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階級，那麼剛出了監獄的他，就是生活在金字塔最下麵的那層的下水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