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調令(1 / 1)

朝天子 風塵落雨 1672 字 2個月前

縣衙正堂鳳川縣的頭頭腦腦們儘數到齊,畢恭畢敬的躬身站著。眾人前方站著的就是顧思年在城門口撞見的幾名縱馬軍卒,他們來自琅州為首一人身穿淡灰色素麵夾袍、頭戴朱漆勇字笠盔、腳蹬黑色長靴,典型的軍中打扮。軍漢也沒多加客套,手捧一封文書直接念道:“琅州刺史府並琅州衛指揮使司急令!命鳳川縣縣衙於半月之內征召民夫青壯三百人、軍糧兩千石、被褥五百套送至前線右屯城!軍情緊急、事關重大,敢有拖延懈怠者:殺!”最後一個殺字讓大堂中的幾位文吏心頭一顫。軍漢麵無表情,幾乎是昂著頭說道:“陳大人,接令吧”這神情態度,囂張的很。“下官鳳川縣縣令陳鴻信,接令!”陳鴻信趕忙伸手接過那一封軍報,同時還極為隱晦地朝穀肅使了個眼色。穀肅心領神會,邁前一步,不漏痕跡地往軍漢手塞了個什東西,低聲道:“軍爺一路到此車馬勞頓,辛苦了。這些銀子拿去給兄弟們買點茶水喝,解解乏。”聽到這話,一直板著張死人臉的漢子終於露出了笑容:“,那小的就替兄弟們謝過幾位大人了!”站在人群中的顧思年眉頭一皺,幾個甚至連品階都沒有的大頭兵,竟然敢收縣令的銀子?“軍爺客氣了。”陳鴻信輕聲道:“敢問幾位兄弟,前線現在是什情況,北燕已經打過來了嗎?”“咳咳。”領頭的漢子壓低著聲音道:“打是還沒打過來,不過燕人遊騎四處出沒,邊境越發的不安穩,我邊軍自然要小心為上。這些話大人聽在耳中、記在心,可不能往外傳。”“明白,有勞幾位了”“那行,陳大人,咱們就先走了。”軍漢抱拳道:“多提醒大人一句,這差事上頭催得急,萬萬不能耽誤。出了問題可是要掉腦袋的”“多謝兄弟提醒,下官心中有數。”“告辭!”“慢走,馮大人,替本官送送幾位兄弟!”“好!幾位軍爺,這邊請!”等到馮濤領著幾名軍漢走遠,陳鴻信才悶悶不樂的坐回了椅子,滿臉愁容。顧思年疑惑道:“大人,琅州刺史府我知道,這個所謂的琅州衛指揮使司又是什?為何能與刺史府同時下令?”“你剛到邊關不久,有所不知。”陳鴻信耐心解釋道:“我大涼疆域六鎮十三道,其中六鎮指的就是邊境六州,由東向西一字排開,是守衛邊境、抵禦北燕入侵的最前沿。這六鎮是軍政雙行,每州設一衛,邊軍儘入其中,最高指揮稱衛指揮使,又稱總兵。每州政務由刺史府管,軍務就由這個衛指揮使司管轄,若戰局緊張,就連刺史府也得聽從衛指揮使司的差遣。”“原來如此。”顧思年了然:“那既然軍政雙方同時下令,就說明這差事是頭等大事。估計琅州轄境內所有縣城都會收到類似的軍令。”“你說的沒錯,唉~這種調令必會傳至每一縣。”陳鴻信歎了口氣道:“三百壯丁、兩千石軍糧還有幾百套被褥。要命啊”穀肅跟著愁眉苦臉道:“被褥倒是好辦,去年縣為前線趕製的軍資剩了一些,勉強夠了。但軍糧還有青壯民夫,有些棘手啊大人。”陳鴻信喃喃道:“邊關之地土地貧瘠,比不得中原,一畝地歲收成品糧也就兩百多斤。一石糧食一百五十斤,省著點煮成稀飯,可以讓一名百姓吃兩三個月。兩千石,那就是兩千老百姓幾個月的口糧啊!這,這到哪去湊?”穀肅小心翼翼的說道:“大人,縣衙的倉庫還剩一些陳糧,要都拿出來吧。雖然不夠兩千石,總比沒有好吧?”“眼下也隻能這樣了。”陳鴻信擺擺手道:“你現在就去辦,先統計一下縣衙倉庫中的被褥與存糧,看看差多少,儘快拿個明確的數字出來!”“諾!下官這就去!”穀肅步履匆匆的離開了,大堂中隻剩顧思年。顧思年輕聲道:“大人,縣的存糧雖然不夠兩千石,但城中的那些大戶富商們今年都免費租了不少荒地,占了大便宜,現在讓各家各戶多多少少捐一些出來應該不難吧?剩下的可以由衙門出錢,從百姓或者糧商手收購。七七八八加起來,湊齊兩千石不是沒有可能,隻不過費時費力罷了。”“你說的本縣都明白,也隻能這樣做,咱們儘力而為罷了。”陳鴻信苦笑一聲:“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三百民夫青壯,估計很難湊這多人。”顧思年接過話道:“鳳川縣這大一座監牢,麵有各地的充軍囚犯,這些囚犯可以征召啊。”顧思年此前可也是流徙千的充軍犯人,他知道監牢中這種人很多。“你也不能全用囚犯啊?不然人一出城就全跑了。”陳鴻信無奈的說道:“三百民夫,隻能用兩百囚犯,還有一百得是咱們自己人,負責路途中的看押。一百人,從哪來?”顧思年很是疑惑道:“陳大人,偌大一個鳳川縣,一百號民夫都征不到嗎?”“你不懂。”陳鴻信目光惆悵:“民夫到了前線,萬一真碰到大戰那就是九死一生,死了殘了也沒人管沒人問,沒啥人願意去。”顧思年默然,這聽起來,確實征不到人。“還有,這些囚犯民夫得有個領頭之人,這個人選很重要。以往是宋頭負責征丁、帶隊,可你看看現在,這家夥已經很多天稱病不出了。愁啊”陳鴻信耷拉著腦袋,左一個愁右一聲歎。這個**,王自桐死後再也不露麵,一直稱病,就連陳鴻信都拿他沒辦法。顧思年好奇的問道:“宋頭以前帶隊去過前線?”“是。”陳鴻信點了點頭:“那時候本官還沒來鳳川縣,好幾年前了。聽說帶隊出去的時候有五百號人,回來的不足一百,還有好些殘廢。就連**都差點把命丟了”“這凶險?”顧思年麵色一變,這可比他想象中的危險多了。陳鴻信邊說邊搖頭:“多少人做夢都想在戰場上掙一份軍功,衣錦還鄉。可絕大多數人都是客死他鄉,埋骨荒野”“掙軍功?”聽到這一句話,顧思年的目光陡然一亮,腦子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陳鴻信有些無奈的說道:“**年邁多病,肯定是不能帶隊去前線了。可現在他若是能出麵幫著征召民夫、挑選衙役,也能減輕縣衙的壓力。這些事,他最熟。”“”顧思年沉思片刻之後說道:“大人,要不這樣。下官去拜訪一下宋頭,看能不能請他出來帶頭做事。至於民夫配軍的帶隊之人,咱們再議。”“你去拜訪他?不合適吧?”陳鴻信愕然道:“王自桐的死和你有關係,他會聽你的?”顧思年平靜的說道:“不試試怎知道呢?”……“要征壯丁了?還有軍糧?”“看來邊境形勢真的不穩,準備開打了。”從顧思年嘴聽聞消息的曾淩川、武翔兩兄弟憂心忡忡,當過兵的他們明白,如果之前隻是單純的謠言,那現在開打的可能性已經很大了。“三百青壯民夫,就算有監牢的配軍充數也難湊的齊,看來這次陳大人有的頭疼了。”“誰說不是呢,唉。就算征了三百人,又能回來多少呢?”“**不主事,明天大人去拜訪他,估摸著要吃閉門羹,他對王自桐可就像對親兒子。”“宋頭平日也是個明事理的人,怎就看中這個王自桐了。”“咦,顧大人你想什呢?說句話啊?”兄弟兩你一言我一語,嘮叨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一旁的顧思年抱著胸陷入了沉思。“唔~”顧思年從失神中清醒了過來,抬頭問道:“上次你們說,戰場上可以攢軍功,不用考功名也能當官,那這些民夫青壯去了前線,是不是也可以掙軍功?”“咳咳。”曾淩川尷尬的說道:“顧大人,這些民夫去了前線頂多是搬搬軍械、運運物資,戰況差的時候才會挑選精壯投入戰場。這些人想要掙軍功,那可難上加難。”“這樣啊~”顧思年嘟囔道:“那靠軍功升官這條路也不是很好走。”武翔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顧,顧大人,您該不會是想帶隊去前線吧?”顧思年反問了一句:“不行嗎?”兩人同時沉默,他們知道顧思年的才能與誌向絕不僅僅是一個鳳川縣典史,但是戰場這種地方,真不是什人都能去的。曾淩川提醒道:“顧大人,您得仔細考慮一下。等你去了戰場、見了北燕蠻子,你就知道在那種地方,生死由不得自己做主。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想通過軍功步步攀升,那可是拿命在賭。”顧思年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人生之路,本就是一場賭博。”顧思年看向兩人道:“這也不是我想不想去的問題,**年邁、王自桐死了,吳頭剛剛接管監牢也走不開,放眼整個鳳川縣,隻有我帶隊才合適。如果我去,你們兄弟兩就留在鳳川縣,幫襯著陳大人。”兩人對視了一眼,沉默許久之後曾淩川才開口道:“顧大人,咱們這條命也算是您給的,如果您一定要去,我們兄弟兩肯定陪著一起。好歹我們打過仗,上過戰場,跟在大人身邊也有個照應。”“沒錯。”武翔附和道:“隻要大人不嫌棄我們兩這逃兵,大人到哪我們就跟到哪!”顧思年有些動容:“有你們這句話,就夠了!”這兄弟兩當初是冒著生命危險從戰場上逃出來的,現在卻願意重回戰場。“可是大人,就算您能說服宋頭重新出來做事,人數也不夠啊。”曾淩川憂心道:“縣衙的衙役,可湊不出一百人。”“所以還得請你們替我去做件事。”顧思年嘴角一翹:“勞煩你們兩兄弟去一趟琅琊山,找秦熙一趟,就說我要約他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