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消毒水氣味並不好聞,
一睜開眼便是滿目縞素,從天花板到牆壁,
都是純白。
程歲寧躺在床上,
腦海裡一直充斥著醫生的話。
“你懷孕了,有小產征兆。”
懷孕了。
懷孕。
在她跟溫周宴領了離婚證之後,她檢查出了懷孕,
已經9周多了。
但因為昨晚吃了褪黑素,
再加上最近情緒不穩,一時氣急導致胎象不穩,
下身出了血,
如果送來的再晚一些,
胎兒就保不住了。
她在病床上躺了會兒,
病房的門被推開。
程聞把繳費單放在床頭,
瞟了她一眼,
一時無話。
在送她來醫院的路上,程聞就要給溫周宴打電話,但被程歲寧攔下,
自然也知道了他們離婚的消息。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
程聞就沒跟她說過話。
尤其當檢查出她是懷孕後,
程聞的臉色特臭。
程聞給程歲寧住的是私人醫院VIP病房,
在頂層。
風景很好。
正值傍晚,
片片紅霞似火燒一般,
在遙遠天際連成了一大片,
看著驚心動魄。
程歲寧側過臉望向外邊。
風很輕,雲也很靜,但她的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對一個宴睦的家庭來說是恩賜,
但對他們這種已經破裂的家庭而言,
特彆像是諷刺。
如果小孩生下來,程歲寧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我跟你爸爸離婚了。
——我是個單親媽媽。
每一種說法都不能讓小
孩不去在意。
等他上了學,他會發現自己跟其他的小朋友都不一樣。
雖然她有足夠豐裕的物質條件,但養一個小孩還是不行。
她再努力都沒辦法把小孩缺失的父愛給補足。
這是先天缺憾。
可,這是一條小生命。
他還沒來得及好好生長,便被扼殺在了搖籃裡。
程歲寧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是命運給她出的新選題,好像怎麼選都是錯的。
“聞哥。”程歲寧轉過臉,柔聲喊程聞。
“嗯?”程聞語氣不善,手上正削著蘋果,被她一喊,蘋果皮也斷掉落在地上,。
“你那邊忙完了?”程歲寧問。
程聞翻了個白眼,“說正事。”
“你的事不是正事麼?”程歲寧說。
程聞:“我那些都是屁大點兒事。現在我們說你,你跟溫周宴,還有你肚子裡這個崽,這才是咱們家最大的事兒,懂?”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程歲寧說。
“你跟他怎麼就離婚了?”程聞看她,“那家夥欺負你了?”
“沒。”程歲寧深呼吸了口氣,“好多事情都沒有具體原因的,覺得不合適,就離了唄。”
“狗屁。”程聞語氣不屑,“現在覺得不合適?早乾嘛去了,我讓你考慮清楚再結,你不聽我的,現在結了,然後呢?離?”
“有這個念頭就做好措施啊,人類文明的科技成果是給你們拿來做擺設的?現在揣個小崽,你該怎麼辦?”
“來說,你該怎麼辦?!”
程歲寧:“…
…”
這次是真的把程聞給氣到了。
第三次,還是因為溫周宴。
程聞雖然隻比她大半歲,但他自小就慣著她、護著她,從沒跟她發過火。
聞哥第一次吼她,是在她車禍之後,求著他不要追究對方,更不要跟她爸媽提起對方是誰的時候。
聞哥第一次用了那麼難聽的字眼來形容她:蠢。
但後來,聞哥還是妥協了,還站在她這邊做了程河的思想工作。
聞哥第二次生氣,是因為她說想嫁給溫周宴。
她說,想要嫁給愛情,所以甘願飛蛾撲火,義無反顧地去開始。
聞哥勸了她很久,她倆坐在程聞家的陽台上,就著滿天星光聊了一晚。
她說,溫周宴於她而言就像月亮,她就是天邊的那顆星星,如果沒有月亮,星星也永遠是黯淡失色的。
後來,還是聞哥妥協。
他幫著她瞞過了所有人,還在家裡違心地說了很多溫周宴的好話。
這是第三次。
程聞氣得接二連三地逼問她。
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孩子該怎麼辦?
程歲寧也想知道。
在知道這個消息以後,她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可是沒有答案。
她心亂如麻。
“程歲寧。”程聞氣得喊她的全名,“你說說,你想怎麼辦?!”
程歲寧盯著他看,幾秒之後,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搖著頭,聲音哽咽,“聞哥,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