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空蕩蕩的,他才會恍然想起他們離婚了,他已經不跟程歲寧住一起了。
之後,是說不上來的失落宴悵然。
他大概用了半年才又慢慢習慣一個人的生活。
但還是不可避免想起程歲寧。
尤其是陪程歲寧產檢完那幾天,看她挺著大肚子走路不便的樣子,心頭很澀,但他確實幫不上什麼忙。
或許對程歲寧來說,他少出現在她的麵前就是幫了最大的忙。
“嗬。”裴旭天推開門進來,把西裝外套搭在衣架上,看都沒看溫周宴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公文包打開,把資料分門彆類,頭都不抬。
“談得怎麼樣?”溫周宴問。
裴旭天:“還行。”
“我讓你問的事兒問了麼?”
“問了。”
“然後?”
裴旭天麵無表情:“沒有然後。”
溫周宴:“……”
他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你怎麼了?”溫周宴問:“又跟阮言吵架?”
裴旭天睨了他一眼,“狗屁。彆什麼都往我跟阮言身上扯。”
溫周宴:“……”
他一臉“不然呢”的表情看向裴旭天,看得裴旭天直翻白眼。
“老溫。”裴旭天特彆嚴肅地看他,“我問你個事兒,你得跟我說實話。”
溫周宴:“說。”
“你跟程歲寧,到底為什麼離婚?”
溫周宴:“……”
“問這些做什麼?”溫周宴往沙發後倚,顯得漫不經心,“不管為什麼,反正都離了。”
裴旭天:“……那你讓我問個屁?”
溫周宴:“她懷著孕呢,我關心一下不行?”
“那你是關心她呢還是關心孩子呢?”
溫周宴:“……”
他忽然沉默。
關心誰?
這問題好像有點難回答。
他腦子裡出現的第一個答案是程歲寧。
但他現在好像連關心程歲寧的立場都沒有。
“我兩個都關心,不行麼?”溫周宴仍舊是那副慵懶的態度,聲線一如既往地清冷,“你突然問這些做什麼?”
“隨口一問。”裴旭天懶得搭理他,言語之間都帶上了怨氣。
很衝,也很敷衍。
“你真跟阮言又吵架了?”溫周宴盯著他看,不錯過他每一個微表情。
裴旭天瞪他,“你他媽整天關心我這點兒事乾啥?有時間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那點破事,到底乾了啥不要臉的事。”
溫周宴:“???我怎麼了?”
裴旭天看他一臉無辜,看著來氣,乾脆轉過了椅子,朝他背過身,“你自己乾了啥自己清楚。”
溫周宴:“???”
他乾啥了?
“程歲寧跟你說了什麼?”溫周宴問:“你今天吃炸丨藥了啊?”
“狗屁。”裴旭天愈發暴躁,“我不想跟你說話。”
溫周宴:“靠!從阮言那兒受了也彆撒我身上啊。早跟你說了,分手解決一切問題,你這隔三差五就吵一架,離分手也不遠了。”
“操?”裴旭天直接起身,“你倒是分手,不對,離婚了,但你解決問題了嗎?”
溫周宴:“……”
“再詛咒我跟阮言分手,我跟你急。”裴旭天說。
溫周宴見他這樣,也有點口不擇言,“我又不是詛咒。就你現在跟她這樣兒拖著,她都不是言言,她是你爺爺。”
裴旭天:“……”
他直接把溫周宴往辦公室外推,“滾滾滾,他媽的活該你單身。”
溫周宴:“???”
“我讓你問得事兒你到底問沒問?”溫周宴還不放棄。
裴旭天:“沒有,想知道就自己問去。”
溫周宴:“老裴你還能不能行?”
“跟你有屁的關係。”
“你瘋了麼?”溫周宴站在辦公室門口,不可置信地看向三十多歲了還像一頭炸毛獅子的裴旭
天,“出去一趟怎麼這樣了?”
“用你管?”裴旭天瞪他一眼,直接關上門,但聲音還在溫周宴耳邊回蕩。
他義正言辭地說:“好好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吧。”
“渣男!”
溫周宴:“……”
誰能告訴他發生了什麼?
他站在裴旭天辦公室門口,兩分鐘都沒晃過神來。
他乾了什麼?怎麼就成渣男了?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最後隻得出兩個結論。
一,裴旭天瘋了。
二,裴旭天幼稚。
三十多歲的人了,說話都說不清楚?
真廢。
他回了自己的辦公室,辦公桌上的材料堆疊如山。
他瞟了一眼,所有的材料都已經拿各種顏色的便利貼寫好,寫得不是材料的類型宴名稱,而是時間。
好像從他開始焦慮以來,他的拖延症就越來越嚴重。
不是緊要的任務,他不會提前完成。
所以從前的分類方式也改掉了,交到他這裡的資料全都按照時間順序排,他會挑最重要的看。
但現在,他什麼都不想看。
拿著手機戳屏幕,想發短信給程歲寧。
又覺得沒必要。
最後兜兜轉轉,跟他的主治醫生約了個時間。
-
因為案子辦得比較順利,程歲寧在雙方簽訂完合同之後就提前休了產假。
原定於10月份開始休的產假提前到了9月20日。
她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那天,岑溪委屈巴巴地一直看著她,眼裡都積蓄了淚花。
“以後又就我一個人。”岑溪說
:“我太孤單了。”
程歲寧摸摸她的腦袋,“跟著涵姐好好做,我休完產假就回來了。”
“那小寶寶那麼辦?”岑溪問:“誰幫你帶啊?”
“我媽,我爸,我哥,還有我閨蜜。”程歲寧笑道:“主要是我媽吧,她今年退休,本來打算再做外聘的,估計也不做了。”
“啊。”岑溪點頭,“那也挺好,在家帶寶寶可以年輕不少。”
“估計會很累,不過請月嫂啦。”程歲寧說:“我到時候可能不會跟你一起加班。”
岑溪:“沒關係,白天有人陪我就已經很不錯了。”
程歲寧跟岑溪閒聊了會兒,岑溪說她今年可能要結婚了,男友的父母出了一百萬,她父母出了二十萬,再加上男友跟她的積蓄,兩個人已經把首付湊齊了,這會兒在挑買哪裡的房子。
平常上班兩人基本閒聊得少,大多時候都圍繞著案子聊,這是距程歲寧入職之後,再次聽到岑溪說跟男朋友買房的事情。
不過進度也算快,上次聽到的時候還在為買房發愁,現在基本已經湊夠了首付。
“你們打算在哪裡買?”程歲寧問。
岑溪說了幾個地方,“大範圍就這些,但涉及到具體的就不太確定了,中介帶著我們看了好幾套房子,不是太貴就是裝修得太不好,我跟我男朋友都傾向於買剛開發的小區,但現在北城的房價飆升,買房名額又少,剛開發的小區基本上一開盤,好戶型都被
搶走了,剩下的就是些賣不出去的一層宴頂層,我們又不想要。”
“好吧。”程歲寧點了點頭,忽然道:“你們要買柒新苑的房子嗎?”
“柒新苑?是聚城路最南邊的那個小區嗎?”
“應該是。”程歲寧說:“反正在<蕪盛>到咱們公司的路上。”
“那就是了。離<蕪盛>不遠,離公司也挺近的,但那邊房價高,而且都是大平米的房子,我們付不起啊。”
“有小平米的。”程歲寧說著,“你等等,我幫你問下。”
岑溪坐在那兒眼巴巴地看著她。
程歲寧給叔叔程河打電話,具體問了下情況。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叔叔上次還問她要不要給她在那兒留一套90平米的房子,特彆適合獨居。
電話撥通以後,程河說那邊的房子基本上都賣完了,但給她留了兩套90平米的,如果想獨居的話就自己住一套,想寬敞一點的話就把兩邊打通。
“哦。”程歲寧說:“叔叔,那我想賣掉咋整?”
“賣唄。”程河笑道:“反正也不缺,你快休產假了吧?”
“是。”程歲寧說:“今天休,我有個同事想買那邊的房子,但聽說已經賣完了,所以就問問你。”
“好吧。關係好的話就賣吧,那邊隻給你簡裝修了一下,我們開盤時候賣的價格是四萬一平米,現在已經炒到四萬五一平了,你自己看著賣。”
“好。”程歲寧忽然道:“我兩套都賣了行不行?錢給你。
”
“我不要。”程河說:“本來就是送你的,那會兒想著能給小家夥留一套。”
“啊。他已經有好多套了。”程歲寧笑:“您之前送的,以後不都給他嗎?我又住不完。”
“成吧,你自己看著賣就行。你休假之後過來住幾天唄,你小嬸想你了,成天在我耳邊念叨著。”
“好。”程歲寧說:“我明天產檢,產檢完了之後就過去,正好讓我媽歇一歇,過去叨擾你們。”
“求之不得。”
程河跟她閒聊了幾句才掛斷電話。
“那邊的房子是80平米的,你們按照市場價買吧。”程歲寧說:“四萬一平。”
“真的?”岑溪驚訝道:“寧寧你也太棒了吧。”
“正好是我叔叔開發的,所以……”
後邊的話她沒再說,但岑溪懂。
程歲寧幫岑溪解決了苦惱許久的問題,中午她說什麼都要請程歲寧吃飯。
於是,兩人去了一家西餐廳。
消費等級在北城打四顆星的那種,人均上千。
程歲寧拿著菜單看向岑溪,無奈笑道:“一頓飯得搭你好幾天工資。”
“沒事,你可勁兒吃。”岑溪笑,“我沒錢還有男朋友養,他餓著也不會讓我餓著。”
“嘖,秀男友啊。”程歲寧說:“你們趁早結婚,我給你包大紅包。”
“那我可要努力!”
程歲寧之前跟溫周宴來這裡吃過兩次,除了牛排好吃一些,其餘的都一般。
她點了兩份牛排,價格中等偏下。
“哎呀,你乾嘛
給我省錢啊。”岑溪見她點的便宜,立馬拿過了菜單,“我請你吃一頓這個又不會把我吃窮。”
說著她就點了起來。
總價大概3000+。
程歲寧無奈,“你啊你。”
“寧寧。”岑溪笑,“你這樣說話,我總感覺你比我大好多。”
實際上,兩人差不多大。
“我比你走在前邊。”程歲寧說:“你看,我娃都快生了,你還沒結婚。”
岑溪:“……”
倒也有幾分道理。
“那孩子他爸呢?”岑溪知道她離婚了,甚至是律界對她好奇的人都知道她離婚了,是個離異的單身母親,不知道消息是從哪兒傳出去的,反正就跟插上翅膀一樣飛到了很多人的耳朵裡,岑溪一直對此諱莫如深,基本沒問過,但這會兒她提了起來,岑溪也就順勢聊幾句,“他以後會負責養孩子麼?”
“養吧。”程歲寧說:“就是不知道怎麼養。”
“嗯?”
程歲寧聳了聳肩膀,“如果我們還生活在一起,他倒是能在很多事情上幫忙,但我們現在離婚了,我跟我爸媽住,他能負責的部分就很少,基本上就負責了陪我產檢,也隻有偶爾幾次,之後就算我生孩子,他也無能為力,再之後的事情,除了錢他能幫忙之外,其餘的基本都做不了,但我也不缺錢。”
岑溪:“……哎,單親媽媽好辛苦。”
“也很幸福啊。”程歲寧說:“我現在每天住在家裡,心態都變年輕了。”
“
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程歲寧跟岑溪吃完飯,岑溪結得帳。
“啊。”岑溪晃了晃手機,“我現在不僅能請你吃牛排,還能請你喝牛奶。”
程歲寧:“嗯?”
岑溪:“他發工資了,剛到賬。”
程歲寧:“……”
她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戲謔道:“我覺得我喝不下,狗糧都吃撐了。”
岑溪隻是笑。
兩人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那兒,店裡忽然砰地響了聲。
是杯子跟地麵狠狠!碰撞的聲音,嚇得程歲寧打了個激靈。
岑溪立馬道:“沒事沒事,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程歲寧的心又忽地一緊。
爾後才反應過來岑溪說得是另一個意思。
兩人都不可避免地看向了聲響的來源處,在最偏僻的角落,程歲寧看到了很熟悉的人。
岑溪也看到了,她驚訝地問程歲寧:“那是不是傳說中的大魔王溫律師?”
程歲寧麵無表情地點頭。
“咋回事啊?”岑溪低聲道:“他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嗎?怎麼公共場合就摔杯子?”
程歲寧目光遙遙望過去,眼神清冽,她搖頭道:“不知道。”
溫周宴對麵站著的,是喬夏。
兩人隔桌相對。
隔得太遠,程歲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終於,兜兜轉轉,他還是回到曾雪儀安排的路上了吧。
程歲寧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
失落?談不上。
悲傷?更是無稽之談。
隻是稍稍有些不高興。
但沒有多大關係。
她拽了拽想要看熱鬨的岑
溪,“我們走吧。”
說著,她也收回了目光。
但在那一瞬間,她跟投望過來的溫周宴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四目相對。
程歲寧轉過了身,懶得再看。
跟她又沒關係。
岑溪收回了好奇的目光,挽著程歲寧的胳膊往外走。
兩人剛邁了一步。
後邊突然傳來一聲喊,聲線清冷,但語調微揚帶著幾分急促,“程歲寧。”
程歲寧忽然想,喊賊呢?
她頭都沒回,帶著岑溪離開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