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門的狂想曲

說著說著，兩行清淚從老人那嶙峋的臉部褶皺上滑落，他竟是掩麵痛哭起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令人無端聯想到一頭慘兮兮的肥胖白熊。

在信仰麵前，哪怕再堅硬的外殼也會變得脆弱易碎。

他感覺自己被太陽看光了一切罪行，許久未有的罪孽感在此刻於靈魂中紮根抽枝。

但更多的，是恥辱。

裏亞目露憐憫地看著他，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聽上去確實是很嚴重的罪行，主教大人，但就像您說過的，太陽是偉大的，祂會淨化一切汙穢。

究竟您的罪行能不能得到原諒，我們還需要詢問祂的意誌。”

“……別哭了，來吃個麵包。”

裏亞實在受不了對方一臉苦相，好像他把對方怎麽樣了一樣，接下來為了平複老人的心情，他把早上買的黑麵包塞進對方嘴裏，讓對方先吃點東西放鬆放鬆。

老人下意識一咬，“咯嘣”幾聲，為數不多的牙齒直接被黑麵包崩落三顆。

他捂著血流不止的嘴：“你給我吃的什麽？”

又苦又酸，聞起來無味，但一口咬下去時，主教都在懷疑自己在啃一塊鏽得發黑的生鐵。

“我的早餐，你別看它平平無奇，它甚至還可以當錘子使。”裏亞簡單地為對方介紹了自己的食物，在桌子上“邦邦”敲了兩下，把木桌砸出一個淺坑。

“是不是覺得很難以下咽，但這東西就是溫斯鎮大部分人整天在吃的東西，至於為什麽不是絕大部分……因為還有些人根本吃不起。”

黑麵包這東西熱的時候還好，但一旦冷卻，它們就是堅硬無比的“凶器”，可以輕鬆敲碎一個成年人的手肘關節。

“你應該好好懺悔。”

裏亞下了定論，那桌子上也出現和上次一模一樣的紙條，隻不過這次，它的內容做出了些許改動。

紙條上的內容說明：“樞機主教布朗.凱多.奇，懺悔內容無假，判定有懺悔之心，特此【字符模糊】允許離開懺悔室償還罪孽。”

這段文字剛出現不久，懺悔室的門重新出現。

裏亞挑了下眉，沒想到光耀旭日這麽容易就會放過樞機主教，當即想要說些什麽調侃主教一番。

但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結束。

布朗的身體如同關節人偶一頓一頓直立，看到新出現的門時就如同發現什麽地獄之門一樣瞬間癱軟，又被一些看不到的東西扯著手肘不能倒地。

他麵露驚恐地指著門的方向，嘴裏發出“赫赫”的聲音。

“那裏有什麽？”裏亞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布朗卻突然站了起來，表情極為不情願地朝著門外走去，他的神色異常，四肢就像被什麽牽動而行走一樣不自然。

裏亞想了一下，猛地發現對方的身影與某些表演劇場裏的提線人偶完美重合。

隻不過，主教的動作完全沒有劇場中提線人偶那樣靈動優美，而是處處散發著僵硬和違和。

“我有罪。”

在靠近門的時候，他再次重複了這句話，緊接著，他把手伸上那褐色的木門，開始用指甲摳挖門上的木漆。

一邊扣挖，這位老人一邊大喊著“燙”“好燙”，在他的眼中，那所謂的木門早就變成了一扇被燒得通紅，表麵爬滿耐高溫苔蘚與蟲豸的火門。

木漆就是那些蟲豸，他必須把他們全部扒下來，不然根本無法從這扇門後離開。

如果他曾經對太陽的存在產生過懷疑，那麽此時的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祂的存在。

祂原諒了他。

條件是“離開懺悔室”。

就這一個簡單的條件，布朗卻如同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