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老員工,怎麼會一點規矩都不懂?你箱子裡的這對兒元青花天球瓶是怎麼回事?”
他的這句平淡的問話像炸雷一般劈過來,李嬸差點站不住,手足無措地揉搓著衣角。
“那對兒瓶子是我送給她的!”薛澄一邊說,一邊撥開眾人走進來。
李嬸像見到救星一般喊了聲:“少爺!”這才敢抬頭看程浩。
薛澄看看正在偷偷抹眼淚的李嬸,對著程浩正色道:“李嬸在這裡乾了這麼多年,我送她對兒瓶子怎麼了?”
程浩蹙眉用一雙犀利冰冷的鷹眸瞪著他:“你沒有這個資格,現在這是婁氏的資產,不經過我的允許,你沒權利送人!”
說罷,他抬起頭冷冷地吩咐道:“都給我查仔細一點,我說過,凡是這宅子裡的東西,就算是一棵草都彆想給我帶出去!”
排成一排的傭人們慌成一團,一時間人人自危。
薛澄僵立在原地渾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著,因為心底那種絕望的寒氣和憤怒的火氣一直在交替上升,他想控製卻無能為力。
“乾什麼?這是乾什麼呢?”向小園一邊喊一邊跑進來,程浩說的那些話她全聽見了:“這算什麼?抄家嗎?”
看過《紅樓夢》中賈府被查抄,一夜間忽喇喇似大廈傾的描寫,可是今日親眼得見這個陣勢又是不同。
程浩一愣,沒想到小園竟然跑來了。
他剛想說什麼,薛澄卻突然甩開身旁的人大步離開。
“程總……查嗎?”程浩身邊的安保小心問道。
“查!”程浩慢慢站起身,賭氣般厲聲道。
沒等安保人員開口,薛澄自己伸開雙臂,帶著不屑地冷笑,示意他們隨便搜身。
他們搜了一遍一無所獲,目光又落在薛澄手裡提著的一個公文包上。
“這個不行!”一直冷笑著偽裝不在乎的薛澄突然變了臉:“這裡頭沒有你們婁氏的東西!這是我自己的東西!”
他連一件衣服都沒有帶走,卻死死護著這個公文包,大有要搏命的架勢。
向小園實在是忍不了了,她用一種仇恨和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程浩的臉,從來沒有覺得他這麼卑劣無恥到不可饒恕過。
她不想給薛澄求情,跟這樣一個惡魔去求情,那是對薛澄的侮辱。
“罷了!”程浩回避著小園的目光然後一揮手道。
薛澄疾步跑出彆墅,來到街道上,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他不敢回頭,不忍回頭,這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從自己的牙牙學語到繼承父業成為雲彤的董事長,他一直都生活在這裡。
這裡包含了他太多太多的回憶,關於親人,關於朋友,關於一切的快樂與不快樂。
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就這樣如喪家犬般逃離。
直到程浩讓人搜他的身的那一刻,他才清醒地知道這座祖宅從此真的改名換姓,與自己再無關係。
現實就是這麼殘忍,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這就是現實。
眼裡的淚止不住的溢上來,又被他壓回去,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不想輸的這樣狼狽,這讓無奈。
可是現在他隻有手中這個公文包,他將它緊緊貼在懷裡,生怕被人搶去。這裡有他最重要的東西,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是一定要將那個東西帶走。
薛澄將車窗放下,寒涼的空氣一股腦灌進來,吹亂了他的頭發,。他大口地呼吸著,這一次終於控製住,眼淚沒有落下來。
其實很多時候他都奇怪為什麼從沒見過程浩流淚,原來挫折與絕境真的可以讓一個人的心變硬,這是不是就是成長的一部分?
出租車緩緩起步,突然一雙手緊緊摳住車窗邊框,緊接著一張蒼白的小臉閃過來,司機隻好趕忙停車。
“薛澄!”小園緊緊扒著車窗大喊著薛澄的名字:“你要去哪裡?”
還是上次在藍老爺子的葬禮上匆匆見了一麵,沒想到應了那句“物是人非”。
薛澄望著小園那巴掌大的小臉,壓了半天的淚水再度溢上來。
昨天真的沒有好好看看她,他使勁打量著她的臉,還是那樣又圓又大的黑眼睛,還是那樣翹翹的小鼻子,隻是小臉瘦成了巴掌大,顯得疲憊而憔悴。
他的心裡狠狠疼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撫摸她的臉。
一直想這樣做,但是從未敢抬手。
她的臉龐細膩的好像白瓷,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這是他用儘一切寧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都想保護的人,可是他現在真的沒有這個能力了。
溫熱的淚掉落在他的手上,一滴,兩滴,仿佛在他心口紮了一把刀,順著刀刃往下流淌的血。
“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去哪裡都行!”向小園緊緊扒著車窗不鬆手,指甲嵌進玻璃的凹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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