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不敢想象，假如萬物終亡會沒有遭遇這場“自爆”，假如他們造出來的是個完成的、清醒的“巨鹿阿莫恩”，這場災難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到那時候，塞西爾軍團恐怕就真的擋不住了。</p>

而在人類防線崩潰的情況下那幫深海鹹魚是否能來得及救場，就會徹底成個未知數。</p>

帶著三分感歎七分慶幸，他呼了口氣，隨後皺眉說道：“那這麼說的話，廢土上的那‘半個萬物終亡會’現在恐怕還活著……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想做什麼，這終究會是個威脅。”</p>

“是的，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想做什麼，”貝爾提拉悠悠說道，“所以，如果你想衝進去把他們全部滅掉，我將無比支持——假如你能做到的話。”</p>

“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高文看了貝爾提拉一眼，“反攻剛鐸廢土，這是個偉大的目標，可惜現在的塞西爾帝國還做不到。”</p>

“塞西爾帝國麼……”貝爾提拉聽到這個名號之後怔了一下，隨後語氣突然有點飄忽，“我看到那些營地上懸掛著金邊的塞西爾旗幟，果然……”</p>

在這之後，是幾秒鐘的沉默，沉默之後，高文聽到對方低聲說道：“把劍和犁交叉放在一起，還是我的提議。”</p>

“我記得，你希望後人記住開拓的艱辛，也希望持劍的貴族不要忘記守護扶犁的民眾。”</p>

貝爾提拉笑了一下：“但其實是因為你一開始設計的把劍和犁並排放著的圖案太醜了。”</p>

“……這個你沒說過。”</p>

“七百年了，我終於說出來了，”貝爾提拉歎了口氣，有點自嘲，“你確實繼承了他的記憶，我幾乎以為你就是他了。”</p>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為什麼說高文·塞西爾的靈魂已經徹底枯竭？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p>

貝爾提拉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高文。</p>

這是一個域外遊蕩者，一個來曆不明的靈魂，一個從星空降臨，能夠占據他人軀殼的“不可名狀之物”。</p>

祂和祂的族群一切成謎，他們在群星中穿梭，製造毀滅，提供庇護，進行觀察，似乎為所欲為，又似乎恪守著什麼規則。</p>

永眠者畏懼域外遊蕩者的力量，因為後者正好完全克製精神領域的法術，她自己也一度對這個域外遊蕩者充滿忌憚，因為他占據了高文·塞西爾的軀體。</p>

但今天，他們進行了如此長時間的交談，似乎……域外遊蕩者也是可以交流，甚至進行交易的。</p>

或許這隻是祂在占據了人類的軀體之後所做出的模仿，也或許這隻是祂這個族群無數麵貌中的其中一個，但不管怎麼樣，最起碼現在祂看起來和善而又理性，並且聲稱對這個世界沒有惡意。</p>

人生，有時候需要點冒險——變成樹也一樣。</p>

高文不知道貝爾提拉靜靜看著自己是在腦補些什麼，他隻能努力保持著自己鎮定超然又友善的人設，然後他聽到貝爾提拉開口了：“高文·塞西爾曾進行過一次無人知曉的遠航，你既然繼承了這份記憶，那想必是知道的。”</p>

高文的呼吸陡然停滯了半拍。</p>

這半拍被貝爾提拉察覺了。</p>

“我知道有這麼一次出航，”高文平複下心情，沉聲說道，“但具體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就好像相關內容被人刻意擦除了一樣——我懷疑這是我唯一沒能從高文·塞西爾腦海中繼承的記憶。”</p>

緊接著他便盯著貝爾提拉：“你知道那次出航的內幕？”</p>

貝爾提拉搖了搖頭：“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當時並未同行，而且我也很好奇他在那次神秘遠航中究竟遇到、看到了什麼，但有一點……現在看來我比你知道的要多一些。”</p>

高文目光灼灼：“是什麼？”</p>

“在返回大陸之後，高文·塞西爾曾經對身旁的人說過一句話，”貝爾提拉一</p>

字一頓地複述著，“他說他在永暗海域做了一筆交易，用靈魂做籌碼。”</p>

高文：“……”</p>

貝爾提拉繼續說著：“沒有人知道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在那之後也從未提起過有關那次遠航的事，據說甚至有法師專門為此檢查了他的靈魂，卻未發現一點問題，所以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很快就被人遺忘了——隻有老而不死的人會一直記著。</p>

“在高文·塞西爾死亡之後，我想辦法混進了葬禮，終於親自確認了那句話的真偽。</p>

“正常人類，哪怕是普通人，死亡之後靈魂都會留存數日以上，遇上合適的條件，有執念的靈魂更可殘留數年之久，強大的超凡者甚至能在死後維持一定的自我意識，並有機會把自己轉化為亡靈生物繼續‘存活’……</p>

“但高文·塞西爾那剛剛死亡不久的遺體內，連一星半點的靈魂殘跡都沒有。</p>

“那是一具空白的軀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