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斌又一次叫來了茶館楊掌櫃，楊掌櫃雖然心裏不太情願，但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隻好硬著頭皮走到穆斌麵前，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爺，您叫我上來，有啥事兒吩咐啊？”穆斌麵無表情，不緊不慢地從兜裏掏出自己的證件，輕輕往桌上一放，語氣平靜地說：“你先看看這個，我們再聊。”掌櫃的手微微顫抖著，拿起證件，翻開一看，臉色立刻變了變。但他畢竟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很快就穩住了心神，恢複了鎮定，連忙說：“爺，咱們這茶館一向規規矩矩的，這裏可沒有什麽日諜共非啊。”“嗯，你先坐下。”穆斌輕輕點頭，接著說，“剛才上樓的那個人，你也看到了吧？”“是的，樓上隻有您一位客人，他直接上樓，肯定是找您的。”掌櫃趕緊連忙解釋，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那你記得他長啥樣了嗎？”穆斌目光銳利，緊緊盯著掌櫃。“如果他再來茶館，我應該能認出來。”掌櫃咽了咽口水回答道。穆斌繼續追問道：“你知道他是什麽來頭嗎？”掌櫃搖了搖頭，說道：“不清楚。”“他是特務二處情報組組長，呂俊輝。”穆斌一字一句地說道。一聽這名字，掌櫃開始坐不住了，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趕緊說道：“我可沒有要監視你們的意思啊，爺，您可別誤會。”“嗯，我知道。但別人不一定會這麽想。”穆斌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爺，您可別嚇我，如果有什麽需要我老楊做的，麻煩您直說。”掌櫃似乎明白了穆斌的意圖，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以後這茶館我會常來，主動找我跟我聊天的都是朋友，但也可能會出現其他人，跟蹤我，如果掌櫃要是發現了，就記在心裏，回頭告訴我。”穆斌說完，從口袋裏拿出5個銀元，放在掌櫃麵前，接著說道：“這是你的辛苦費，收好了！”掌櫃嘴裏說著不愛錢財的客套話，但動作還是很快，把銀元揣進兜裏的動作卻出賣了他。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誰不想日子過得好點呢？穆斌揮了揮手，示意掌櫃可以離開了。掌櫃像得了大赦一樣，趕緊下樓去了。穆斌則開始仔細查看那幾張紙，看完後，小心翼翼地把它疊好，放進了上衣口袋，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從前天晚上尚站長安排開始，宋嘯文、呂俊輝兩位組長各自抽調了8名精英骨乾，對郭天放實施了全天候、無縫隙的交叉監視工作。監視小組不僅詳儘記錄了郭天放接觸的每一位人物，從商業夥伴到偶然遇到的路人，無不一記錄在案。從繁華街巷到靜謐角落，每一處停留的時間都做了細致的標注。值得注意的是，郭天放昨日的出行，有兩名訓練有素的保鏢如影隨形，掃視四周，確認無異樣，郭天放才會上一輛定製的別克轎車。出門和回家均從西門口進出，然後沿著珞珈巷一直往西，前往下關碼頭的商貿公司，車程大約15分鍾，在商貿公司停留時間約為2小時。之後，再從碼頭乘車前往中央俱樂部的辦公地址——南京飯店，這段車程需要20分鍾，然後一直在南京飯店待到五點，返回頤和公館，此後便不再出門。抬手看了看表，已經九點多了，龍雲飛還沒有出現，看來今天上午是不會來了。於是，起身下樓結了賬，離開了茶館。穆斌在路上攔截了一輛黃包車，吩咐車夫前往頤和公館。隨著公館的輪廓逐漸清晰，在離目的地尚有一段距離時，便從黃包車下來。看到頤和公館的西門旁靜靜停泊的一輛轎車，那熟悉的車型一看就是特務二處的車，快速斷定，白日裏負責此地監視必定是呂俊輝的手下。頤和公館所處的地段，顯然比周遭更為繁華鼎盛，車水馬龍，各式轎車穿梭其中，顯著非凡的氣派。更令人矚目的是，公館周圍環繞著風格多元化、別具一格的建築群，西班牙的熱情奔放、法國夢莎的優雅浪漫、英國都鐸的莊重古樸、美國鄉村別墅的閒適寧靜，眼前的建築群在這裏共存，感覺就像一幅精心布置的萬國建築畫卷。穆斌整理了一下手中的禮帽，將禮帽戴上並把帽簷微微壓低，以遮住自己的麵容，隨後又攔下一輛黃包車，命其繞著頤和公館緩緩繞行了一周，以便仔細觀察地形。頤和公館僅有東、西兩門作為出入要道，其中東門一出便是開闊的大方巷，而大方巷與鼓樓四條巷在此交匯，形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四個岔路口。這樣的布局，對於策劃綁架郭天放行動而言，無疑是天然的逃脫之所。穆斌心中暗忖，若能將綁架車輛藏匿於岔路之中，利用黃包車作為掩護，就可以把人從公館內轉移上車，之後再想追蹤去向，難度重重。穆斌乘坐著黃包車，穿梭於頤和公館周邊的街巷之間，花費了大半天的時光，再次回到問渠茶館。剛下黃包車，就被茶館的楊掌櫃看見，就看到楊掌櫃滿臉春風地迎了出來，語調中帶著熱情說道：“爺，您這是踏著秋風回來，續上一壺好茶嗎？”穆斌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今天下午茶就不喝了，過來問問，我走後是否有朋友曾來此尋我？”楊掌櫃警覺看了看街道兩旁，隨即壓低嗓音說道：“爺，您前腳剛離開不久，便有一位客人匆匆而至，神色頗為急切，見您不在茶館，便留下話說了四個字‘悅來旅店’，交代完便匆匆離去，茶都未沾一口。”穆斌聞言，心中暗自思量，這個楊掌櫃開竅了，輕聲說道：“多謝掌櫃，好好辦事，我不會虧待自己人的。”拍了拍楊掌櫃的肩膀，轉身隨即離開了茶館。不久便抵達了悅來旅店，一眼便捕捉到龍雲飛坐在旅店大廳的沙發上，雙手撐開的報紙，眼神卻似在飄忽不定地留意著旅店入口的動靜。察覺到穆斌的到來，龍雲飛嘴角勾起淡笑，並未起身相迎，隻是將報紙疊好，隨後站起身拐入一旁的走廊，步伐中帶著不言而喻的引領之意。穆斌心領神會，緊跟其後，穿過走廊，來到了一間四人住的客房前。隨著龍雲飛用鑰匙打開門，一陣略顯嘈雜聲從房內傳出，三位男子圍坐一圈，正熱鬨磕著瓜子，低聲交談著，似乎正沉浸在某個話題之中。龍雲飛側身，禮帽地將穆斌讓進屋內後，探頭看了看走廊兩側，並沒有異常，隨後迅速利落地關上了房門，瞬間讓原本有點熱鬨的房間空氣凝固。三人見狀，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這位剛進來的人，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審視。龍雲飛適時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聲音低沉地說道：“三位兄弟，眼前這位就是我常跟你們提起的救命恩人，穆爺，從今往後，還望幾位兄弟以禮相待。”“穆爺，好！”三人聞言，雖然回應略顯參差不齊，也能感受到他們試圖表達出的敬意。然而，眼神中的探究與審視並未完全消散，仿佛是在無聲地評估著眼前這位“穆爺”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