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5章 屠刀 </p>

我不敢置信看著懷中的老獨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p>

在我的猜想中，此刻他應該是死死拉扯著我，不讓我放棄他，甚至希冀我有什麼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術，能握住他這最後的回光返照，讓他起死回生。 </p>

再不濟，也應該是巴望著我回頭能搭照一下他家裡的兒子，雖然我未必真的會應承。 </p>

說一千道一萬，我唯獨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求我終結了他的性命! </p>

啪嗒！ </p>

老獨眼滿是血腥的手狠狠扯住了我的衣領，竟然迸發出了一股蠻力，拉拽的我上半身不禁稍稍前傾，他那張被啃咬的千瘡百孔的臉皮幾乎要貼在我臉上，僅剩的一隻獨眼怒睜著，說不出的猙獰，嘶吼道：“殺了我！！” </p>

我沉默了下去，握著百辟刀的那隻手卻在輕輕的顫抖著。 </p>

屍鬼妖魔，我不怕。 </p>

至少，我習慣了。 </p>

齊猴子手底下的那些船員，看起來和人沒什麼區彆，實際卻是被婆利獸控製的傀儡，我下死手心裡也沒有那麼多的負累。 </p>

可眼前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呀！！ </p>

殺人，這兩個字對我來說還是太陌生了，我終究是來自於普通人的世界，對這個本能的排斥，內心的潛意識都認為這是犯罪，要吃槍子兒的！！ </p>

老白曾拍著我肩膀和我說，如果可以，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沾上人命，甭管是好人還是惡人，沾上了就洗不乾淨了，在他眼裡，即便是我師父這等人，也算不上乾淨，人活著還是乾乾淨淨的好，至少晚上閉上眼不會做噩夢。 </p>

他說，這是一條歧途，一旦走上，一隻腳就踏進了深淵地獄，有了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第三回，直到，漸漸麻木，掠奪他人性命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時離自己倒下也就不遠了，殺人者人恒殺之，當你手中舉起屠刀的刹那，最終必死在屠刀之下。 </p>

如果有這個可能，一生不殺，是最好的結果，雖然可能性很低，有些事情當我踏上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隻是我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而且是以如此的方式降臨。 </p>

“殺了我！！” </p>

老獨眼再次嘶吼。 </p>

“殺了他吧......” </p>

忽然，一道歎息在我耳畔響起，茳姚不知何時現身，佇立在我身後，掃視了老獨眼一眼，輕聲道：“活不成了，卻沒傷到要害，你不動手，他會一直躺在這裡，至少要哀嚎大半個晚上，有些時候，死是最輕鬆最容易的選擇，活著才是受罪。” </p>

她神色淡漠，但是那雙漆黑的美眸深處卻閃過一絲痛苦，仿佛觸及了最不願麵對的回憶。 </p>

我想，數千年前山窮水儘時，她大概也沒少用類似的方式去了結那些哀嚎慘叫中的袍澤吧？ </p>

我忽然覺得喉嚨乾啞發癢，有些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吐沫，將百辟刀遞給了她，近乎哀求一般說道：“幫我......” </p>

“懦弱！” </p>

茳姚低喝一聲，直接轉過了身，冷冷說道：“他與我無關，不是我的責任！” </p>

我垂下了頭。 </p>

“嗷吼！” </p>

一聲驚雷般的嘶吼自密林深處響起。 </p>

緊隨其後，嘶吼聲自四麵八方傳來，仿佛在與之呼應。 </p>

“聽，這是死亡的預兆。” </p>

茳姚佇立，大紅衣裳垂落在地，身形高挑而修長，昂首定定的凝望著黑暗的叢林深處，淡淡說道：“狩獵開始了，人為獵戶，爾為麋鹿，刀俎下的魚肉該何去何從呢？或許，你方才所見的那種怪物正在朝你的師父手足蜂擁而去，天文數字，數之不儘，殺之不絕，如一道滾滾鐵流，不可阻擋，頃刻間便能將你的同伴踏成齏粉肉泥！” </p>

我身子一顫，無聲無息的握緊了刀。 </p>

“殺！！” </p>

遠處，鷂子哥的嘶吼聲再次傳來，像是在變相的催促我。 </p>

我抱緊了老獨眼，不知不覺間刀鋒已經抵在對方的下頜柔軟處。 </p>

這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但，這也是我的選擇。 </p>

“放心吧，我跟著鷂子哥練了很長時間的刀，從這裡下手不會疼，一下子就結束了......” </p>

我像是個神經病一樣喃喃自語著，可刀鋒卻一截截從老獨眼的下頜刺入，對方在劇烈的抽搐著，我則死死的抱著他，溫熱的鮮血像不要錢的自來水一樣順著刀鋒噴濺在我衣服上，將整個胸口都濡濕了，我卻恍如未覺，口中不斷發出“噓噓”的聲音，因為怕聽到他的慘叫聲，精神徹底崩潰。 </p>

終於，老獨眼不動彈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