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思緒萬千 高台樹色 2851 字 8個月前

唐緒是在大學去山區支教的時候認識的唐錯,也是從那裡把唐錯帶了出來。

唐緒的爺爺是個軍功不小的老乾部,愛國情懷比軍功還大,一輩子都悲天憫人。唐緒從小生活優越,縱然是受了他爺爺的一些影響,也遠遠沒有繼承他爺爺那副悲天憫人的情懷。在他爺爺勒令他去支教的時候,他還跟朋友抱怨了好一會兒。可是沒辦法,他們家他爺爺最大,當年20歲的唐緒不得不背上行囊,到了那個連普通支教誌願者都不願意去的偏遠山村。

同行的還有一個姑娘,叫韓智未。跟唐緒不同,韓智未做過不少支教工作,完完全全是出於善意和責任感,才會千裡迢迢地和唐緒一起到了這裡。

那個村子在大山深處,連一條修好的路都沒有。他們兩個人是坐著一個三蹦子去的村子,一路上跟搖煤球似的,把唐緒顛得都要罵了娘。等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以後,兩個人的五臟六腑都已經被顛的翻了八百個筋鬥雲。

唐緒以為這不可思議的路途就已經夠震撼人心了,可是下車以後,不光是唐緒,就連去過不少貧困山區支教的韓智未都愣住了。他們真的想象不到,在這個共同富裕的時代,竟然還會有這樣的地方。

整個村子最好的建築就是一棟磚房,其餘的都是些土房,還有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弄起來的幾乎都不能稱之為房的地方,要不是路邊還頑強地長著幾株野草,就真的可以用寸草不生來形容了。

來安頓他們是個村支書,叫魏安,是個大學生村官。

唐緒他們的宿舍就在其中那棟磚房裡,其實那磚房隻有一間屋子,中間用個厚厚的簾子隔開,硬是僻成了兩間,韓智未住一麵,魏安和唐緒住一麵。

進了屋子,三個人麵麵相覷了一會兒,韓智未才說,“這比我想象的還艱難。”

魏安把門關上,嘆了口氣,“這還好點了呢,我剛來的時候連那條能走三蹦子的路都沒有。”他從地上拎起水壺,問他們,“你們自己帶杯子了麼,帶了就不用這兒的了。”

兩個人點了點頭,拿出自己的杯子倒上了水。唐緒喝了一口水,沒咽,含在嘴裡漱了漱口,吐到地上一個臟兮兮的盆子裡,這才算把滿嘴的土衝了衝。

魏安跟他們聊了一會兒,大致說了說村裡的情況,三個人沒差幾歲,說著說著話也就隨意了起來。魏安跟韓智未說,“唐緒還好,我們都是大老爺們,你估計會有好多不方便的地方,我也沒交過女朋友,不太了解你們女孩子,你要是需要什麼或者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說,別不好意思。”

韓智未是個性情豪爽的女孩子,畢竟來這種地方支教的勇氣不是誰都能有的。她笑吟吟地說,“行。”

把兩個人安頓好,魏安就帶他們去了教室,路上邊走邊跟他們說,“我平時也會教他們一點東西,但是這裡太落後了,來這的村官又就我一個人,好多工作要作,我根本忙不過來。這下好了,你們來了我也算能給這些孩子一個交代了。”

說是教室,其實就是一個破茅草屋。魏安站在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本來我是把咱們那間磚房用來當教室的,但是村裡的老乾部死活都不讓把那屋子當教室,這些孩子就去上過一次課就說什麼都不敢進去了。他們說大城市裡的人都是細皮嫩肉的,受不了那漏風的屋子,而且不能虧待了大學生,不然以後更沒人願意來這了。”

說完,魏安就推開了那個破門。

唐緒這一天是結結實實地受到了震撼,饒是他一個心腸挺糙的人,在裡屋孩子們小心翼翼的目光下,也不由得揪起了心。

裡麵坐著的孩子不少,大大小小的有十幾個。每個人坐著的都像是自己家裡打的板凳,誰跟誰的都不一樣,但又是同樣的簡陋。孩子們的身上都不算整潔,看起來都是同樣臟兮兮的感覺。但是很奇怪,唐緒一眼就看到了在角落裡蜷縮著的唐錯。哪怕是簡陋至極的板凳,所有的孩子也都是坐在了板凳上,隻有唐錯,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比起別的孩子,他的身子要更瘦小一些,臉上更臟兮兮一些,可是小小地露出的一點點還勉強可以稱得上乾淨的皮膚,卻要比別的孩子白上三分。除此之外,還有那雙抓人的大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唐緒,充滿了好奇。

以貌取人大概本就是人的天性。隻不過修養好的人能夠在學習了知識、文化,接受了高層思想之後,摒棄這一天性,懂得皮囊之下的靈魂才更為可貴。可是那時的唐緒並沒有完全達到這一境界,他不能免俗的,在之後的日子裡都對這個孩子多留意了幾分。不僅是他,韓智未也是。

他和韓智未商量了一下,決定先教一教小孩子們基本的語文、算數,再穿插著將一些地理、歷史的小知識。除了幾個調皮搗蛋的,那十幾個孩子大部分都學得認真,每次唐緒問出什麼問題的時候,底下都會嘰嘰喳喳地舉手喊,老師我知道。但是唐錯從來不,他總是縮在那個角落,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卻從來不會舉手回答問題。

一日在他們教完課回宿舍的時候,韓智未跟他說,“那個叫唐錯的孩子,好像特別不愛說話,還有點不合群,平時我帶著小朋友做遊戲,他都縮在角落裡不參加,我跟他說話他也不回答。”

唐緒想了想,還真是這樣。

韓智未又說,“明天你跟他聊聊天吧,男孩子或許會更願意跟你說話。”

唐緒點了點頭。第二天,他就在韓智未帶著一幫小朋友出去的時候,走到了唐錯的身邊。唐錯正蹲在地上,用樹枝在土地上寫著剛剛學的漢字,字醜醜的。

唐緒挨著他蹲下來,但是唐錯隻是手上頓了那麼一下,連頭也沒抬就接著在地上劃拉。

唐緒也不說話,就看著他寫。唐緒從來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也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甚至完全可以被歸類到“一言不合就乾架”的流氓那一類。但是來這之後,每天跟小孩子們的相處已經把唐緒心裡那些少年人的戾氣驅散得無影無蹤,所以他麵對唐錯,倒也一點都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