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眉頭微皺，“皇上，這樣下去恐怕要出事，百姓遷徙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真逼急了他們……”</P>
“今日朕退一步，他日就要退十步、百步。”朱棣打斷李青，“隻要朕在位一天，就絕不會讓他們鬨騰起來。”</P>
李青默然，朱棣說得不無道理，但連續的高壓逼迫下，換來的必然是激烈反抗。</P>
屆時，反噬之猛烈，怕是難以抵擋。</P>
現在朱棣還活著，他們忍耐不住了，要是死了呢？</P>
江南士大夫對朱棣的痛恨，可比對朱元璋多多了，雙方儼然到了撕破臉皮的地步。</P>
從建織造局、到下西洋、再到遷都；還有田畝清丈、攤丁入畝，以及南民北遷的國策施行，國家、百姓獲益甚大。</P>
但國家和平頭百姓得益了，士紳的利益卻是嚴重縮水。</P>
——世家大族已經忍耐到了極限！</P>
李青想勸朱棣稍微溫和點兒，卻又不知從何勸起。</P>
現在雙方好似拔河比賽，誰先妥協必定輸的一塌糊塗，既是比賽，定有輸贏，一直死命堅持下去的後果，隻會是‘繩子’斷裂，兩敗俱傷。</P>
“皇上，不若讓民間也自由通商？”李青試探道。</P>
“胡扯！”朱棣斷然搖頭，“你信不信，一旦開放海禁，江南富紳必定大舉改稻為桑，屆時，糧食必然大幅度縮水，流民遍野。”</P>
“那個…我說兩句。”朱瞻基開口。</P>
兩人轉頭，看向他。</P>
朱瞻基清了清嗓子，訕訕道：“我認為啊，堵不如疏，與其一味的禁海，不若直接開放海禁，這一來，富紳是賺了錢，但百姓也能從中落得好處；</P>
如絲綢、瓷器、香料、家具……都需要工人，不管種桑還是種稻，富紳自己是不種地的，都是由佃戶、長工來種，</P>
即便改成了種桑，百姓一樣有活計，不至於丟了生計。”</P>
“哈哈……說的好，以後不要再說了。”朱棣一臉嘲諷，“我問你，糧食怎麼解決？真以為南民北遷這點兒人，就能改變大明格局啦？</P>
蘇湖熟，天下足！</P>
江南天下糧倉的地位，又豈是輕易被撼動的？”</P>
“可以的。”小胖吭哧吭哧地走來，身後跟著四個小黃門，抬著兩口大箱子。</P>
朱棣視線轉移，看向好大兒，陰陽怪氣道：</P>
“哦？是嗎？”</P>
小胖硬著頭皮點頭，小黃門放下存放奏疏的箱子，麻溜兒地退了出去。</P>
“說說看！”</P>
朱棣斜倚在椅上，饒有興趣地盯著好大兒。</P>
小胖知道老爹的尿性，彆看老子一臉和氣，但自己隻要有一句話說不好，馬上就是狂風驟雨。</P>
“父皇，永樂豆種植大獲成功，一季畝產高達五百斤。”小胖沒有廢話，直接拿事實說事兒，“永樂米畝產也不比小麥少，山河數省小麥收獲後，可以摒棄大豆，改種永樂米，糧食產量大大增加，再加上遼東開發……”</P>
小胖算了算，認真道：“隻要南民北遷國策持續進行，大力開墾荒地，最遲五年，大明糧倉的重心，便會轉移到北方。”</P>
“五年，五年……”朱棣臉上露出一抹苦澀，他還撐得到五年嗎？</P>
這次親征，他愈發感到力有不逮，甚至連騎馬都有心無力，怕是看不到那天了。</P>
“說的好啊！”朱棣唏噓。</P>
朱瞻基還道是爺爺發火的前兆，連忙扭頭看向老爹：“以後不要再說了。”</P>
小胖：？</P>
李青：？？</P>
朱棣：？？？</P>
大殿靜了片刻，朱棣、小胖異口同聲：“滾出去！”</P>
“……好嘞好嘞。”朱瞻基麻溜兒滴滾了。</P>
朱棣放下二郎腿，身子前傾，表情認真起來，“即便真如你所言，五年後可以實現糧倉轉移，可眼下怎麼辦？</P>
朕並非一定要大開殺戒，但若不殺，富紳勢必變本加厲，有恃無恐。”</P>
“可若大開殺戒，南民北遷定會受阻，甚至擱置。”小胖持不同意見。</P>
朱棣冷哼，“不開殺戒，南民北遷一樣會受阻，且不殺後果更嚴重，政治上的事兒你還嫩點兒。”</P>
這波，李青站朱棣！</P>
他也覺得在原則性的大事上，絕不能退讓。</P>
你退，他就進！</P>
小胖堅持道：“父皇，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熬過這幾年，固有格局便能打破。”</P>
“熬？怎麼熬？”朱棣冷哼，“眼下都敢公然違抗大明律法，甚至漢人扮做倭寇劫掠百姓，你讓朕如何容忍？”</P>
小胖張了張嘴，無言以對。</P>
於是看向李青，“李卿，你可有良策？”</P>
朱棣也順著好大兒的目光看了過來，道：“還有計沒？”</P>
李青沉吟道：“皇上說的不錯，在這樣的大事上，絕不能妥協，若東廠提督所言屬實，一定要嚴辦、速辦，絕不姑息。”</P>
見小胖麵露焦急，李青語氣一緩，“不過，太子所言也很有道理，大明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熬過這陣兒，便能改製革新，若熬不過去，則繼續惡性循環，</P>
基於此，南民北遷國策，絕不能停！”</P>
“少和稀泥。”朱棣沒好氣道，“不然送你去和蹇義作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