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門前,汪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P>
眼下已是寒冬臘月,這朔風一刮,跟在杭..州時的氣溫差,不是一般的大。</P>
由於消息還未傳回來,且守城將士不清楚廟堂爭鬥,也不認識他,汪直打著東廠的幌子,輕易進了城。</P>
一進城,他立即就往皇宮趕……</P>
一切有驚無險。</P>
乾清宮。</P>
汪直將辦案進展一五一十地彙報給朱見深,並附上一籮筐證據。</P>
朱見深自是大喜,有了這些東西,清繳走私商隊就師出有名了,他對汪直愈發滿意。</P>
不過,滿意歸滿意,為了平息眾怒,他不僅不能獎賞汪直,還得罰他。</P>
沒辦法,土司改土歸流,也要落實了。</P>
“汪直,你這次立了功,按理說應當得到獎賞,朕本來也是要賞你的,不過……”朱見深歎了口氣,“那些混賬著實難纏,你暫且避避風頭,先待在宮裡好了,你放心,過了這段時間,朕還會重用你的。”</P>
朱見深很坦誠,經過這麼久的考驗,他確定汪直是絕對忠於自己的人。</P>
對自己人,不能讓其心裡委屈。</P>
他不想寒了汪直的心。</P>
“皇貴妃老是念叨你,這個年就在永寧宮過吧。”朱見深笑道,“你放心,你的那些手下,朕不但不懲罰,且還會重賞;</P>
朕打著你的名義獎賞,他們必定對你感恩戴德。”</P>
皇上如此照顧,儘管沒有獲得獎賞,汪直心裡也很舒服,恭聲道:</P>
“奴婢一切聽皇上安排!”</P>
“嗯。”朱見深笑道,“彆難過,朕不會讓你的付出白費,辛苦了這麼久,就當是歇歇了。”</P>
汪直備受感動:“皇上不必如此,奴婢明白皇上難處。”</P>
朱見深含笑點頭,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道:“自西廠組建後,你一直奔波不停,好久沒見皇貴妃了吧?”</P>
“朕知你主仆關係深厚,去給皇貴妃請安問好去吧。”</P>
“是,奴婢告退。”</P>
汪直磕了個頭,退出大殿。</P>
他前腳剛走,後腳朱佑樘就走了進來:“兒臣參見父皇。”</P>
“免禮,”朱見深走到禦案前坐下,“過來坐吧。”</P>
“哎。”朱佑樘吭哧吭哧地走到父皇身邊坐下,問:“父皇,您最近……有煩心事啊?”</P>
朱見深提起茶壺倒了杯熱茶,輕輕吹著,“那個李東陽真就隻教你學習,沒講一丁點兒朝局之事?”</P>
“呃…父皇英明,兒臣卻從李先生那兒聽了一些事情。”朱佑樘訕訕點頭,“父皇,兒臣有些不明白。”</P>
“說。”</P>
“您為何……這麼重用汪直啊?”</P>
朱見深放下茶杯,蹙眉道:“李東陽授意你問的?”</P>
“不是,李先生沒有讓兒臣問這些,他對父皇清查走私商很推崇,就是……”</P>
“就是對朕重用西廠,頗有微詞是吧?”</P>
朱佑樘撓了撓頭:“他也沒有這樣說,隻是有些不理解。”</P>
“他隻是嘴上不說,不還是通過你讓朕知道了?”朱見深嗤笑,“傻兒子,你被人當槍使了知道不?”</P>
頓了下,“不過,這人倒也算明事理,雖說政治水平欠佳,但操的也是好心。”</P>
朱佑樘好奇道:“父皇有這麼多臣子,為何非要用汪直一個太監呢?”</P>
“嗬嗬……汪直好用啊!”朱見深失笑道。</P>
“百官還比不上太監?”</P>
“論能力,論才乾,他們遠勝汪直,不過,他們的私心更重。”朱見深道,“就拿這次清查走私富商來說,為何會有那麼多人反對?”</P>
朱佑樘遲疑道:“因為他們也參與了?”</P>
“嗯,總算是聰明一回了。”朱見深點頭,“記著,不管是什麼人,隻要能幫你解決問題就可用;</P>
不是說太監有多好,事實上,太監作惡也多了去了,他們一樣貪財受賄。”</P>
朱見深道:“不是父皇要用太監,而是汪直這個人好用,懂嗎?”</P>
朱佑樘問:“就是說,不管是文官、武將、勳貴,還是太監,誰好用用誰?”</P>
“是這麼個理兒,不過也要予以製衡!”朱見深道,“你可以重用任何一個群體,但前提是,不能失控。”</P>
“孩兒記住了。”朱佑樘點點頭,又道:“父皇,兒臣還有一事不解。”</P>
“說來聽聽。”朱見深顯得很有耐心。</P>
朱佑樘問:“之前父皇說一不二,無論是百官跪宮門,還是請辭,都無法左右父皇意誌,為何這次清查走私富商,父皇屢屢退讓呢?”</P>
“這個問題就深奧了。”朱見深潤了潤嗓子,這才道:“做皇帝要識大局,且要進退有道,一味的剛猛不行,一味軟弱更不行;</P>
該剛猛的時候要剛猛,該示弱的時候要示弱,不至於讓人急眼,卻又不能讓其放縱;</P>
更重要的是,你要分清什麼時候該剛猛,什麼時候該示弱,要總覽全局,要權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