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外殿，亂作一團。</P>

“快，快通知皇上，皇太後……”一上歲數的老太監急吼吼的說。</P>

“乾爹，咋個說啊？”</P>

“是啊乾爹，怎麼稟報啊？”</P>

幾個小太監慘兮兮看著老太監，一個個慌得厲害，太上皇的慟哭他們聽得分明，知道生了大事，卻也不敢隨便說“太上皇後薨逝”之類的話。</P>

不知詳情，這種話豈可亂說。</P>

“還咋個說……”老太監都要罵娘了，“就說太上皇後命若懸絲，快啊……”</P>

這麼大的事要是誤了，他們這些做奴婢的定然大禍臨頭。</P>

“啊是是，兒子們這就去。”</P>

…</P>

永寧宮。</P>

正在熟睡的朱見深被驚醒，不等他起床氣發作，就聽到太上皇後病危、太上皇慟哭。</P>

他忙起身，推了推半睡半醒的貞兒，“貞兒，醒醒，快彆睡了，出事了。”</P>

不待貞兒起身，他已然下了床，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立刻通知太後、宸妃、淑妃、德妃她們，對了，還有太子，皇子……都一起叫上，速去長樂宮。”</P>

“是，奴婢們這就去。”</P>

這時，貞兒也聽清了消息，連忙往身上套衣服，心裡卻是七上八下。</P>

她快步來到殿外，卻見皇帝夫君已然出了門。</P>

“皇上…”</P>

朱見深駐足，折返回來拉上她，匆匆說道：“母後病危，我們快過去。”</P>

“臣妾……害怕。”事到臨頭，貞兒準備說實話。</P>

不料，朱見深早已知曉，道：“那事兒朕知道，太上皇都說了，放心吧，他不會對你報複，快點兒吧，這是大事。”</P>

聞言，貞兒稍稍放了心，儘管還是憂慮未消，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P>

在這種事前，不管她願不願意，都不能逃避。</P>

~</P>

長樂宮。</P>

朱見深、貞兒率先趕來。</P>

內殿寢宮，燈火通明。</P>

小太監們已經跪在殿門口低聲啜泣了，見帝妃攜手而來，也隻是磕了個頭，並未停止哭泣。</P>

朱見深穿過奴婢，徑直向裡走，貞兒也快步跟上……</P>

“父皇…”朱見深輕喚了聲。</P>

朱祁鎮仿若未覺，他坐在床頭，拉著愛妻的手，嘴唇哆嗦著不知說些什麼。</P>

錢氏平躺在榻上，明豔的燭光也無法掩蓋她那蒼白臉色，已然到了油儘燈枯之際。</P>

“父皇……”</P>

朱見深又喚了聲，依舊沒有回應。</P>

貞兒拉了拉他衣袖，輕輕搖頭。</P>

她是不敢吭氣兒的，給皇帝夫君使了個眼色後，便跪下來，醞釀情緒……</P>

朱見深緩步上前，在榻前蹲跪下來。</P>

“母後…”</P>

錢氏還有意識，聽到呼喚看了他一眼，嘴角牽出一抹笑，接著，眼神又看向夫君。</P>

她已經沒力氣說話了，隻能聽夫君說。</P>

接著，周太後、王皇後、太子、淑妃、宸妃、德妃等人先後趕來。</P>

朔風隨著這些人吹進來，風中燭光明暗不定，把錢氏蒼白的臉映襯得更加憔悴，仿佛隨時都會熄滅。</P>

“關上門，關上門……”朱祁鎮喃喃。</P>

朱見深聽了好幾次，才聽懂父皇說的什麼，忙回頭道，“關上門，莫讓冷風吹進來。”</P>

轉過頭，有心說召太醫，卻終是沒說出口。</P>

他明白，沒必要了。</P>

朱佑樘走到榻前跪下，喚了聲“皇奶奶”低頭垂目，情緒低落，也不知該說什麼。</P>

祖孫三代擠在榻前，一個坐著，兩個跪著，沒了彆人容身之地。</P>

周太後沒有上前，她不想，也不敢上前，在一旁站著，神色焦急、悲傷。</P>

她之後，以王皇後為首的嬪妃、小皇子、小公主，儘皆跪在地上，大人們滿臉悲痛，默默擦淚，小孩子垂著腦袋，安靜乖巧。</P>

朱祁鎮啞聲說：“小錢，兒孫們來看你了。”</P>

“嗯…”錢氏眼睫毛輕顫了下，發出低吟般的鼻息，臉色愈發灰敗……</P>

她的生機在快速流逝，如寒冬腐朽枯木，淒涼又脆弱，跟滿宮殿的火紅格格不入。</P>

她失去了對表情的控製，擰著眉，流露出痛苦之色……</P>

她想笑，想給夫君一個最後的美好，卻無力做到。</P>

痛苦愈發濃鬱，蔓延四肢百骸，憔悴的麵容有些許扭曲，肯定不好看……她很遺憾。</P>

朱祁鎮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逝去，她那痛苦的模樣，如針錐一般刺在他的心臟，他情緒崩塌……</P>

我不該阻止她，我不該不讓她睡，我應該讓她安詳的走……朱祁鎮崩潰了，他太自私了，太自私了。</P>

朱祁鎮張大嘴，啞著嗓子哭，口中喃喃：“怪我，怪我……”</P>

“不，不……怪。”錢氏雙眸緩緩失神，神情漸漸凝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