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定了定神兒，再看少年，還是那個叛逆少年，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P>

李青驚問：“你剛才明悟了什麼？”</P>

“我……我不知道，”王守仁痛苦地搖搖頭，“我好像抓到它了，卻在指尖溜走。”</P>

李青默然。</P>

剛才少年給他的感覺著實驚人，宛若泥塑佛光乍現，甚至……他都覺得這少年要立地成聖了。</P>

這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實在太奇妙，也太震撼了，奈何，連少年自己都抓不住，李青更是無從琢磨。</P>

他不知道少年究竟抓到了什麼，但毫無疑問，那是大寶藏，隻是……</P>

“唉，可惜了……”</P>

“可惜了。”王守仁跟李青異口同聲，怔了下，他又笑道：“可惜也不可惜，隻能說我德行不夠，得之我幸，失之淡然。”</P>

少年沒抓住寶藏，卻也並非毫無所得。</P>

李青輕輕點頭。</P>

他不得不重新正視少年，這叛逆少年可能並非叛逆，或許……他隻是天生‘強大’！</P>

李青後悔，後悔自己不該說出那句讓少年險些悟道的話，興許那一句話，將會改變少年的未來成就。</P>

但隨即，他又釋然了。</P>

若是一句話，便能改變少年一生的軌跡，那說明這少年本有的未來成就，也不會太大。</P>

不過，保險起見，李青還是指點了一下。</P>

“現在的你底子太薄，也太功利，緩一緩，讓心沉靜下來。”李青道，“我呢，是個道士，道家最講究‘清淨’，一通萬通，道法自然，心不清淨，萬事皆廢！”</P>

“清淨…”王守仁咀嚼著這個詞，少頃，長長一揖，“晚生受教。”</P>

“嗬嗬……少禮。”</P>

王守仁直起身，道：“不過，你應該不是道士吧？”</P>

“何以見得？”</P>

“你是官，且還是大明的高官。”王守仁語氣篤定，“不然，皇上何至於親自上門見你？”</P>

李青微驚：“你父親告訴你的？”</P>

“父親不曾說，是我從細節中得出，那日你身邊之人便是當今聖上。”王守仁說。</P>

此子，果具慧根……李青心中驚歎，臉上卻相當淡然，“可我真就是個道士啊。”</P>

王守仁笑了笑，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誠摯道：“今日多謝。”</P>

“不必客氣，”李青道，“這都快晌午了，我就不留你了，要不你改日再來？”</P>

“也好，那便改日再來。”王守仁點頭，“晚生告辭。”</P>

你聽不懂我這隻是攆你走的說詞嗎……李青翻了個白眼兒，隨即明悟過來。</P>

少年聽出來了，卻故意為之。</P>

~</P>

“這小夥兒真非常人……”李青自語了句，轉身也出了門，下館子吃飯去了。</P>

自從回來後，李青也變得勤快了，至少不在吃這一方麵懶惰，擱以前，他都不吃早飯，現在卻是一日三餐，一頓不落。</P>

實在是……這些年在外麵，飲食方麵著實沒少遭罪。</P>

酒足飯飽，李青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剛小憩了會兒，就被驚醒了。</P>

有些日子沒來的朱見深，這次帶著成果來到了小院兒。</P>

“先生，戶部統計出來了。”</P>

“哦？”李青來了精神，“走，進屋。”</P>

來到客堂，分賓主落座。</P>

朱見深從袖口取出一張封奏疏，放在桌上，“都在這上麵寫著呢。”</P>

李青拿起展開，逐字逐句的仔細閱覽，大明曆屆皇帝在位時的人口數額，都被歸納了出來，甚至，每一年都有詳細記載。</P>

當然了，在這個沒有身份..證的時代，朝廷統計的戶籍人口，肯定跟實際情況有出入。</P>

不過，在攤丁入畝施行後，隱戶已經很少了，出入不會太大，完全可以拿來做參考。</P>

…</P>

半晌，李青放下奏疏，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沉思。</P>

朱見深也不催，靜等下文。</P>

好一會兒，李青緩緩開口，“人口大幅度暴漲，出現在宣宗後期，此後，一年比一年漲幅大，好在到了成化一朝，人口漲幅有所緩解……問題應該不大。”</P>

“真的不大嗎？”朱見深狐疑道，“哪怕是今年，也比宣宗時期人口漲幅最鼎盛的時候大，朕看了這個後，真可謂是……心驚肉跳，睡都睡不好啊！”</P>

他憂心忡忡。</P>

李青輕笑道：“倒也不用焦慮至此，你知道倒春寒吧？”</P>

“倒春寒……”朱見深蹙眉道，“先生的意思是說，這是物極必反的前兆？”</P>

“……不是。”李青翻了個白眼兒，“準確說，這個叫發展的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