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天邊的光彩漸漸被灰暗壟去，鳥雀擦過景都的上空，飛回郊外的山林。</P>
永寧侯府裡，兩列身著白色素服的丫鬟仆人簇擁著前方的年輕女子向靈堂走去。</P>
那女子梳著婦人的發髻，發飾簡單而精致，雖然穿著樸素的喪服，卻難掩嬌美的容貌，風姿綽約。</P>
“小六身邊的人都是死的不成，那麼多人看不住一個孩子，竟然讓她跑到靈堂那邊去了。”</P>
梅氏一改往日的溫和，一邊快步地向前走，一邊又低聲斥著旁邊攙扶她的大丫鬟，臉色很是難看。</P>
後麵的丫鬟婆子死死地低著頭，似是什麼也沒聽見。</P>
綠筠雖然被主子一路斥責，有些難堪，卻也不敢辯解，隻得在梅氏停頓的功夫裡小聲地寬慰道：</P>
“六小姐畢竟是主子，且由老侯夫人養著，真要做什麼，下人們也攔不住的。夫人和少爺想到這點，應該不會對少夫人多加苛責。”</P>
梅氏聽著，臉色雖和緩了些，心裡依然有些惴惴不安，狠聲道：</P>
“不管怎麼樣，母親都明確把小六放在我這裡照顧的。現在她一個人跑到了那裡去，我總歸是要擔幾句問責。今天這事，怎麼也不能算了。回去以後，她身邊的那些下人定要好好收拾。”</P>
綠筠仔細著梅氏腳下，低聲說了個是。</P>
她身後的的幾個丫頭卻狠狠地瑟縮了一下。</P>
到了靈堂，梅氏頓了頓，才抬腳走了進去。</P>
今夜是停靈的最後一夜，明天就要出殯了。</P>
大房，二房，三房和四房的夫人和少夫人們全都在靈堂守靈，梅氏作為大房長媳本也應在此處，杜氏讓她照顧葉昭瑜，才免了來這裡日夜跪拜。</P>
原本一份輕鬆的差事，沒想到做成了這樣。</P>
梅氏暗暗咬著牙，也不敢開口說話，隻在最外圍的蒲團上跪著。</P>
抬頭望去，太太們都跪在蒲團上，丫鬟替他們在前麵扔紙錢。</P>
一群婦人中，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異常明顯。</P>
身邊的丫鬟把紙錢遞給她，她再把紙錢送進火盆。</P>
人雖然是小小的一團，跪的卻很端正，安靜地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P>
大夫人杜氏知道梅氏來了，順著身邊丫鬟攙扶的手站了起來。</P>
轉過身子，眼睛銳利地掃了一圈，在白色的小身影上頓了頓，走了出去。</P>
梅氏趕緊跟著杜氏出了靈堂。</P>
葉昭瑜麵無表情地往火裡扔著紙錢，火光映照著一張蒼白而有些稚氣的臉。</P>
她不過六歲，聽見噩耗後就一直病著，病中少食，神思憂鬱，硬生生將臉上的圓潤消減了許多，麵皮緊緊貼著骨架，眼睛有些呆滯而無神，仔細端詳著，竟讓人覺得害怕。</P>
她沒有關注旁邊三個房的太太們時不時的打量，隻木著張臉地燒紙錢。</P>
幾個太太的餘光瞥著杜氏和梅氏婆媳二人離去的背影，渾身都鬆弛了下來，互相對視一眼，看笑話般，開始私語。</P>
偏房裡，杜氏看著這個兒媳兼外甥女，尖刻的麵上滿是怒意：</P>
“讓你照顧她，她怎麼一個人跑靈堂來了？”</P>
梅氏心中叫苦：“下午六妹妹醒來後，也沒有哭鬨，給她喂藥，也乖乖地喝了。</P>
後來閩南老家那邊打發人來說缺東西，兒媳想著走一會兒也沒什麼，便去料理了。</P>
不成想六妹妹在兒媳走後竟將貼身的幾個丫頭都支了出去，又趁著院內換守的功夫溜出來，兒媳也是母親派人來通知後才知曉的。”</P>
杜氏聞言冷靜下來:“閩南那邊的人隻怕是有意使人來喚你的。也罷，總歸是小孩子想看祖母最後一麵，隻不過白白讓那三個房的人看了笑話。”</P>
然而想起葉昭瑜出現在靈堂時，其他幾房眼裡隱隱的幸災樂禍，她心中不由又湧起一陣火氣：</P>
“六丫頭年紀還是太小了，不適合呆靈堂，待會兒你把她帶回去吧。”</P>
梅氏鬆了口氣，低眉順眼地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