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了嗎？““什麽？”“那個把王家祖屋占了的瘋老頭，把王家全家都給打了！”“你說這王家這是造了什麽孽哦，攤上這麽個瘋子。”“唉，真是倒黴。”樹底下。兩位抱著繈褓，背著幼兒的婦人正在閒聊。背幼兒的婦人，是樹後麵這戶人家的屋主，名叫顧桑。因為家中先前來了客人在主屋和丈夫談話，她便帶著兩歲的兒子呆在外麵納涼歇息，儘量不打擾他們男人說事情。抱著幾個月大孩子，年長些的婦人是住附近的本地居民，大家都喚她葉嬸子。葉嬸子平日裏就喜歡走街串巷挨家串門，最近抱上孫子後，更是整日都抱著孩子滿街閒逛。但凡遇到街坊鄰居出門，都上前要和對方攀談幾句，把孩子舉給別人誇兩句才讓走。往日碰到葉嬸子，顧桑會耐著性子聊上幾句，問問感興趣的事情。但在顧嬸子有了孫子後，張口閉口就是他們家天賜如何如何，實在讓人煩得很，搞得顧桑都不太想搭理她。誰家沒個帶把的男丁？我家還有個能生大胖小子的黃花閨女呢！！顧桑忍下翻白眼的衝動，有一搭沒一搭應和著葉嬸子。直到這會兒。葉嬸子話鋒一轉，轉頭談起了霸占王家宅子的那個瘋老頭。顧桑一家人遷居清風城已有五年。在這清河城外城，哪怕有個風吹草動，都不用過夜的，晚飯過後就能傳得人儘皆知。瘋老頭這事吧，顧桑前不久就聽說過。在她家三條街之外，有個槐花巷，巷子儘頭有座被閒置的大宅邸。聽說那是住內城的大戶人家王家發家前的祖宅，由於全家老小早就就搬到內城居住，祖宅遵循祖上規矩不能隨意拆賣，乾脆就留了個老仆負責看守打擾。這風吹雨打好多年，那碩大的二進二出院子，隨著王家人的離開，就這麽徹底置空了下來。直到半月前。城裏突然出現了個奇怪的老頭，他自稱是王家祖宅的真正主人，來到王家祖宅門口二話不說就要闖進去。老頭力氣奇大，老仆根本攔不住，隻能向家主上報了這事。接下來幾日，王家人派來好幾波人，卻都被那強行占了宅子的瘋老頭，親手給布置的小玩意兒給弄傷，不得不送進了醫館。一來二去，來到了今日。要不是葉嬸子說，誰能想到那老頭瘋瘋癲癲占了人祖宅不說，居然還敢把王家人打了。敢問外城誰人不知？那王家可是真正的大門大戶，背靠城主府這棵大樹嘞。“葉嬸子，你說王家會不會去請住在城主府的奇人異士，來幫忙啊？”顧桑想起曾看到的一些奇裝異服人士，便有些好奇地問向葉嬸子。她也不記得是在哪裏聽人說起過，那些神神秘秘的人都住在內城的城主府，是城主大人的貴客。“這可不興往外說啊！”葉嬸子立馬把頭搖地和撥浪鼓似的。掃視一圈確認四下無人，葉嬸子躊躇片刻，湊到顧桑耳邊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譚家妹子，你在外麵說話可得注意些，高人可不是我們能議論的，小心被外人聽到吃不了兜著走。”顧桑錯愕一瞬，有些意外葉嬸子話，看對方一臉嚴肅的模樣，隻能先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也就在這時，顧桑身後被半掩著的宅門，被從裏麵重重推開。“嘭——”懸掛在門上的木栓直直摔落在地上。顧桑和葉嬸子被這聲響給嚇一跳，齊齊回頭看過去。“阿夢？你怎麽出來了！”顧桑驚呼，立馬認出了門口站著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大女兒譚夢。自去年譚夢及笄後，顧桑就拘著性格跳脫的譚夢在家學禮儀，必須做好待嫁準備。因為家中來的客人都是男客，她還特意叮囑了譚夢，老老實實呆在閨房不許出去瞎湊熱鬨。“你這丫頭出來乾什麽！？還不快回你屋子裏去！”顧桑頓時激動起來。她生怕譚夢突然出現，是因為在家中惹了客人不高興怕被譚父責罵，這才想要跑出家門，便大聲嗬斥讓譚夢趕緊回屋。顧桑隻顧著激動站直身子，忘記了小兒子還伏在她後背熟睡。沒了受力處，睡得香甜的小兒子頭一歪，就這麽直直往地下滑去。後背突然一輕，顧桑這想起來還背著個小的，連忙轉身接住差一點點，就頭栽蔥到地上的小兒子。也就是這一轉身，導致顧桑沒看清出現在家門的譚夢很不對勁。她及腰的頭發被隨意挽起，隻用了根帶子簡單係上。上衣的半臂短衫看起來像是在匆忙之間穿上的，就連衣扣都沒能扣穩，搖搖晃晃似是隨時會鬆開。譚夢站在門口停頓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推開門後，她手中第一個動作，就是迅速把下裳長裙也一左一右提拉起來，完全不顧露出了裏麵白色裏褲。隨後，譚夢深吸一口氣，拔腿就往外頭頭也不回地奔跑離去。“也就這幾日不見，譚家這、這閨女怎麽變......”葉嬸子抱著孩子，就這麽目瞪口呆地看著譚夢越跑越遠，像一陣風似的無法捉摸。等顧桑抱緊兒子再扭頭去看時，差點沒被譚夢拎著下裳跑路，堪稱驚世駭俗的行為給嚇傻眼。“譚夢！”“你給我回來！！”“你要去哪！！！”——風是自由的。空氣是鮮活的。街邊行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也是真實存在的。隨便換了身方便跑路衣服，就這樣衝出家門的譚夢，拚命抑製著內心忍不住想要放聲出來的仰天大笑。她，重生了。上輩子的恩恩怨怨，遺憾無奈，是能說忘就能忘，說能放下就能放下的？閉上雙眼等死亡降臨的譚夢萬萬沒想到。再睜眼時，她沒有墮入冥府，沒有看到麵相猙獰的各路鬼神。就這樣回到了少時曾居住過的家中。屋外，有人在高聲論闊，談笑聲不絕於耳。細細聽，趴在牆根的蟲兒還在不知疲倦地鳴叫。案幾上，嫋嫋飄著水汽的茶盞，觸摸上去時竟傳來鑽心撩人的燙。一絲絲，一點點，一幅幅畫麵碎片。勾起了譚夢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隨著屋外傳來清河城、王家、瘋子這些耳熟的字眼。譚夢如夢方醒，恍然大悟。老天真的聽見她的祈求，讓她重生回到了做夢都想重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