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2 / 2)

長月燼明 藤蘿為枝 3196 字 2023-04-05

一旦進入殺戮鯨的肚子,他們隻有七天時間,到了時間出不去,全部都會在殺戮鯨肚子裏化作一灘膿血。

蘇蘇歎了口氣,頭疼不已。

換作別的東西,她不至於這麽為難,可是殺戮鯨,傳說必須得見血才能出去,還不知道具體要見什麽“血”。

三人身體緊繃,看著眼前的景象。

每個修真者小時候都聽過上古妖獸的傳說,可是傳說到底是傳說,誰會想到有朝一日能親眼見到?

隻見眼前一座鬥獸場,無數人歡呼雀躍。

然而鬥獸場中,有一隻生了翅膀的雄獅,另一頭卻不是走獸,而是一個全身是血,低頭穿著鎧甲的人。

“快,殺了他!殺了他!”周圍的人歡呼,處處是猙獰興奮的嘴臉。

“這是妖界的鬥獸場。”藏海說。

蘇蘇伸出手,空氣中似乎飄散著灰燼,透著一股淒涼的味道。

他們三人站在旁邊,誰也沒注意到他們。

蘇蘇的手從一個人肩頭穿了過去。

她說:“他們是假的。”

殺戮鯨把他們帶到一個奇怪的世界,像在看一段記憶。

月扶崖說:“這難道給我們出去的啟示?”

言語間,三人連忙隨一眾妖精看向場上。

那人明顯就是凡人,而不是妖,卻要和對麵的妖獸打鬥。

他精疲力儘,抬起頭。

蘇蘇看見他樣貌時,愣住了。很眼熟,記憶紛至遝來,她沒想到,會在五百年後殺戮鯨的肚子裏,看到狐妖想複活的僵屍薑饒。

薑饒在景象中,還沒有死。

身邊的人嘲諷道:“小小一個凡人,竟然也敢替狐狸上場,不知道他命多硬,能抗幾輪!”

“那狐狸狡詐多端,得罪了大人物,明顯就是坑這傻子,讓這傻子凡人來鬥獸場頂罪,他竟還是來了。這不,都快被妖獸打死,也沒見那狐狸來救他。”

他們說的,是翩然嗎?

場上男子容貌堅毅,長眉斜飛入鬢,他分明聽見了別人的話,眼裏閃過一絲難過,卻橫劍擋在身前,沒有退縮,也不曾後悔。

他劍術很不錯,然而凡人哪裏打得過妖怪?對麵的妖獅一爪子把他的劍拍碎,逗弄似的羞辱謝他。

場外一陣歡呼。

樓上有人慢條斯理說:“凡人,隻有你肯說出翩然那隻妖狐在哪裏,就放你走!”

薑饒滿臉的血,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天空,一言不發。

獅子咬碎了他左胳膊的骨頭,他顫抖著,咬緊牙關。

藏海都看不下去了:“這太過分了!”

蘇蘇沉默地看著薑饒,想起五百年前,哪怕是變成了一具沒有思想的僵屍,薑饒依舊護著翩然。

蘇蘇的目光在場上四處搜尋,果然在最偏遠的地方,看見一個緊緊皺著眉的“男子”。

那人明顯化形,蘇蘇猜,那是翩然。

果然,就在獅妖要殺了薑饒的時候,一條黃色的尾巴卷起薑饒,迅速往場外逃。

“抓住他們!”

場麵一時間混亂不堪。

蘇蘇等人還來不及反應,下一刻,場景扭轉,蘇蘇站穩的時候,翩然和薑饒都不見了,竟然成自己到了鬥獸場中。

那些歡呼的妖怪也不見了,一時間變得安安靜靜。

而她對麵,是那隻長著翅膀的獅妖。

獅妖衝蘇蘇撲了過來,她雙手結印,一團真火把獅妖打飛出去。

怎麽回事?

殺戮鯨……殺戮……難道要她殺了這獅妖?才能出去嗎?

蘇蘇拿不定主意,隻得先和獅妖周旋。

而另一邊,藏海和月扶崖麵臨著同樣的考驗,大家都不知道該不該殺。

屬於薑饒的鬥獸場到了他們身上,薑饒跑了,他們卻困在了裏麵。

澹台燼坐在樓上先前那個人的位置,冷眼看著他們。

他的目光越過藏海和月扶崖,最後落在蘇蘇身上。

他看了她許久。

誰也不知道,殺戮鯨的體內隻是個開始,一旦開始殺戮,就根本停不下來。

永遠出去不了。

殺了獅妖,還有狼妖,虎妖……

哪怕是修真者,也會被逼瘋。

他有時候也會想,讓她嚐嚐瘋了是什麽滋味。

場上的藏海,已經猶疑著傷了獅妖,月扶崖也皺眉祭出了劍。

澹台燼彎了彎唇。

蘇蘇卻一直沒動,隻躲閃著獅妖的動作。

然而不動,也是一直耗著,總會動殺心的。

從鬥獸場的上午,一直拖到了黃昏。

藏海已經殺了數隻妖精,而月扶崖也心緒不寧地把獅妖斬殺了。

他們無可避免地焦躁起來。

澹台燼的目光冷冷看向蘇蘇。

你也……和他們不會有分別。

嚐嚐這種滋味吧。

終於,在他目光下,白衣少女手中的真火變作業火,蘇蘇也動了殺心!

一旦殺了獅妖,她便也出不去了。

澹台燼握住茶杯的手緊了緊。

蘇蘇的業火朝著獅妖打過去,一隻蒼白的手,握住她手腕。

她抬眸,就看見一雙冰冷又帶著怒意的眼睛:“你想死嗎?”

他在生氣,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她。

澹台燼捏住她手腕,不是很厲害嗎,怎麽連殺戮鯨怎麽出去都不知道!

她要是就這樣窩囊地困在這裏,他五百年的痛苦如何自處?

他要捉月扶崖沒錯,可是她……不能留在這裏,要報複也是他來。

蘇蘇看他一眼,緩緩展露一個笑容,單手拽住他:“捉到你了!”

她眼睛裏清澈,絲毫沒有方才表現出來的焦躁。

澹台燼覺察不對,想抽回手,已經晚了,金色捆仙繩把他捆得嚴嚴實實。

少女拽住他衣襟,她笑道:“自投羅網。”

澹台燼本以為自己會很生氣,可是當近在咫尺,再次看見少女狡黠的笑,胸腔竟然有絲絲酸楚。

五百年了啊。

你永遠也不知道,有多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