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活人好找，死人可不好找。

就連齊骨也是這麽猜測的。

“但世事就是這麽巧合，就是這麽無常！”項塵寰提及抓到人那段，心緒還很激動，“恰好那邊缺餉錢，項二本是該進宮，來通知小姐的，可巧，入城當夜，見著可疑馬車混入商隊裏，準備偷溜出城，怕是那些王爺細作，項二便跟了一路……”

直到因內急，下車方便時，項塵寰才看見星月那張臉。

齊骨會忘記，是因為她從前年歲小。

人在長大過程，總是會忘記許多事。

項塵寰卻不會。

他記得很清楚。

也是因為他找了星月許久。

“小姐不妨猜一猜，是誰的人，幫著星月要逃出城去的？”說到最後，項塵寰賣了個關子。

“可是本宮那始終沒多大長進的廢物哥哥？”齊骨猜是齊南北。

能一直藏著星月，叫項塵寰都摸不到半點兒消息的，齊骨認為，隻有她從頭到尾都忽視的齊南北能做到。

聽齊骨提及齊南北，項塵寰怔了下，而後搖頭。

“是明王。”

這個答案，是齊骨本該想到，卻沒能想到的。

“是啊……”齊骨苦笑，“本宮早該猜是他的。”

她對他的懷疑，從未打消。

哪怕厲帝承認一切罪責。

哪怕這時候再翻舊賬，早就沒了意義。

“把她弄醒，本宮有話要問她。”

暗室裏，燭光昏黃。

軟紅不知去了哪裏，室內隻有項塵寰守在入口。

星月睜眸，看著麵前那張美豔至極的臉，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隻是齊骨認不出她來。

幾年未見，星月也認不出這時候的齊骨了。

好在她還認得項塵寰。

回眸看看那臉上傷口還未結痂的虯髯莽漢，再回頭，星月對著齊骨跪下。

“小姐……”

開口便是哭腔。

“不要叫本宮小姐……”齊骨聲音平穩，絲毫沒有起伏，“本宮殿裏殿外，七十二個丫鬟，沒有一個長你這模樣。”

“是星月錯了……”

她哀聲認錯。

“錯了？”齊骨不覺得是她的錯。

最起碼現在不這麽認為了。

從前，齊骨想了很多次，都覺得撞破娘親和柳烽苟且的星月，是整個事件的關鍵手。

如果不是星月高聲嚷嚷，如果不是她在事發後，一路從娘親小院，喊到相府前廳。

或許事情不至於這樣。

或許娘親的事情，還會有轉機。

總不至於那麽突兀自儘死去。

但厲帝對她親口承認那一晚，齊骨不再這麽想了。

“錯哪裏了？”齊骨搖頭，“是陛下想要娘親死，即便沒有你喊那一聲，也會有別的人喊，是你或是別人，對娘親來說，對本宮來說，又有什麽分別呢？”

“沒有區別的。”

“你也不要害怕，你肯定會死的，本宮留你多喘兩口氣，隻是有些事情，想問清楚罷了……”

項塵寰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容貌無雙，豔麗至極的女子，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出“你肯定會死”這種話，心裏越發害怕。

他總覺得齊骨眼裏，沒有當年的白日明月，沒有當年的朗朗乾坤。

現下，隻剩下屍山血海。

累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