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軍閥混戰廝殺，血肉橫飛，喊殺震天。</P>
城內百姓虔誠誦經，佛音梵唱，天花亂墜。</P>
兩相對比，誰看了不覺詭異。</P>
而更加怪異, 令人瞧過後恍惚不已，隻覺墜入異界旳，是此時此刻那銀屏城景致。</P>
陶潛有原身記憶，人道氣運，還掛過天燈。</P>
七十二省諸市諸城諸縣，他不說了如指掌, 卻都知曉個大概。</P>
銀屏城！</P>
錢塘省內大市, 雖不如省城錢塘市, 但名聲也自不小, 有三山五湖，物產豐富，頗為富饒。</P>
近年來西方外域傳來不少奇技淫巧，使得銀屏城周遭也建起大量工廠，眼看著又往更富、更強之境去，忽然生了“佛國事變”, 程羅漢當上國主，全省數千萬人儘數信佛, 且必須是魔佛寺。</P>
僧眾不事生產，自然需百姓來做。</P>
先前就極為辛苦, 要遭朱氏朝廷與本地豪紳的盤剝，變作佛國後更甚, 又加一重負擔。</P>
甚至於包括豪紳們、官兒們, 也同樣要奉獻一切去供養僧眾、魔佛，付出財貨香油，資糧性命等等代價，隻為求得數日歡愉，一夜鬆快。</P>
於是這銀屏城內，與佛相關的物事，宮殿也好，寺廟也罷，每一座都威武霸氣，令人仰視。</P>
陶潛與雲容站定高處，瞧個真切：</P>
最為顯眼的赫然是一尊尊高達百丈的雕像，或是菩薩，或是羅漢，或是金剛，除此外便是一座座香火鼎盛的寺廟……且大多不是木磚石瓦建成，而是由機械、青銅、虹光古燈、白骨等等異種材料。</P>
在這些偉物建築之間，遍布著一片一片的貧民窟。</P>
內裡，是大量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平民。</P>
明明身處苦難俱都是滿臉虔誠，盤坐在爛泥之中，頌念經文。</P>
霓虹滿城，佛香繚繞，萬民皆苦，瞧來真是個光怪陸離。</P>
而在城中最深處，是一座古舊結合的大寺，上書【寶瓶寺】三個大字，本是一座曆經數朝的古寺，比不得含山寺，卻也不小了。</P>
隻是現下內裡景致大變，處處可見機械造物，鐘樓內隱見齒輪，琉璃香燈換作電燈，數百魔僧盤坐，搖晃手中機械經輪，重重疊疊，浩瀚但無有起伏的誦經聲廣播而出，千裡內可聞。</P>
……</P>
陶潛瞧著銀屏城內的景象，亦有些恍惚。</P>
怔了怔，心底忽而道：</P>
“賽博佛國？”</P>
此念落定，陶潛目光又轉向銀屏城外。</P>
兩支皆掌控著超凡異力的大軍，各有士兵數萬人，正瘋狂廝殺著。</P>
大平原，已是絞肉之地。</P>
屍山血海，正在一點一點誕生著。</P>
第一支大軍，似皆由一些茹毛飲血的術士蠻人組成，他們幾乎不著正常衣物，大多是裸著身子，身上遍布著猙獰、惡心的紋身，且多數都出現了獸化跡象，眼眸中幾乎沒有任何人性，有的是本能殺戮與吞噬欲望。</P>
他們的主力，或者說頭部。</P>
廝殺的手段一瞧便是旁門左道，邪魔外道。</P>
隻見得近百個術士，從隨身寶囊內取出一件件仿佛從血水內剛抓出的妖物皮囊。</P>
百獸百鬼，應有儘有。</P>
往身上一披，登時這百人同時發出痛徹心扉的哀嚎。</P>
皮囊竟是了根般，與他們血肉融合。</P>
須臾間，近百尊介於妖鬼、獸魔之間的“邪物”誕生，讓陶潛都心驚不已的煞氣，橫掃整個戰場。</P>
陶潛看這些邪物陌生，看那為首的軍閥，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漢子，同樣不知其來曆。</P>
不過他雖不知，悄悄複製了救國會《元始人冊備載》的廉精兒卻曉得。</P>
聽得陶大哥發問，即刻傳音過來道：</P>
“……正在對照。”</P>
“經查，目標共計五萬餘人，皆是從湘西省出來的披毛軍，其首領喚作劉廣元。”</P>
“其師尊為湘西境內聲名巨大的散修【披毛真君】，此真君據稱與妖神有親戚，就連紅拂女魔等一眾妖神公主，都要喊他一聲舅舅。”</P>
“劉廣元借其師虎皮，曾是湘西境內一大軍閥，作惡多端，食人無數。”</P>
“後不敵湘西本土崛起軍閥唐人鳳，其師尊也被湘西最強勢力【毒仙教】擊敗，劉廣元不得不率領殘部逃離湘西，四處流竄。”</P>
聽罷介紹，陶潛又看向另一支大軍。</P>
同樣是數萬人，士兵竟男女皆有，且極為乾脆的，連一丁點衣物都瞧不見。</P>
那塗抹了某種粉末的身軀，遍布著蟲眼。</P>
一條條形狀模樣，與“豬肉絛蟲”一模一樣的寄生蟲豸湧出。</P>
其首領，赫然是一位女子。</P>
英姿颯爽，容貌俏麗。</P>
隻是其滿臉寒霜，且眸中同樣瞧不見一絲人性。</P>
穿著將軍甲胄，竟似是一位女軍閥。</P>
不過其軀周遭有雲煙伴生，有蟲音嘶鳴，身份來曆頃刻就被陶潛猜出。</P>
“正在比照！”</P>
“經查，目標共計六萬人，應是從大雲省的赤身軍，其首領為何錦繡。”</P>
“赤身教屬旁門左道，實力強橫，早已徹底掌控大雲省。”</P>
“省內萬民，皆被赤身教眾視作是修行資糧，既小心維護，也時常掠奪。”</P>
“何錦繡乃赤身教中聖女之一，因有軍事才能，被允獨立執掌一軍。”</P>
“此番入錢塘，應是為了那妖妃元明真……傳言赤身教教主，認定妖妃元明真極適合作為她的鼎爐，可助其得道。”</P>
陶潛窺得兩支大軍根腳，自是暫無插手其中的想法。</P>
雙方，無一個好的，狗咬狗罷了。</P>
不過陶潛也知，眼前景象，必是魔佛寺在背後挑唆。</P>
隻是不知道的是，那群魔僧是如何做到的？</P>
既是軍閥，絕無一個傻的。</P>
怎會這般輕易，就與其他軍閥進入這等不死不休的境地。</P>
看一眼便知：這場大戰最終結局將是兩敗俱傷，雙方都要死絕。</P>
生出疑惑，陶潛即刻探尋。</P>
很快，從那些誦經聲、城內數十萬民波動的心念、兩支大軍後勤區域景象、城外周遭各縣各村鎮……等等跡象中，明悟了前因後果。</P>
“銀屏市除卻一大城外，周遭還有紅窯、朝露、上安等數個縣、以及十幾個村鎮。”</P>
“如今，這些地界十室九空，百姓凡民竟被殺至凋敝，皆是披毛軍、赤身軍所為，甚至於還被兩軍做成了軍糧攜帶。”</P>
“這一切，自是魔佛寺刻意縱容所致。”</P>
“但尋常百姓卻不知曉，滿腔怨恨，無邊願力，都傾瀉出來，齊齊頌念佛經，祈求菩薩降臨，懲戒這些凶殘軍閥。”</P>
“須知此時的錢塘，乃是地上佛國。”</P>
“這般多信眾一同發願，頃刻產生的共鳴，直接迷了這些軍閥的心智。”</P>
“願也好，不願也好，他們皆要互相殘殺，直至儘數死絕。”</P>
陶潛麵色很是不好看。</P>
縱然沒有審問過魔僧善愚，陶潛也能猜出：這裡麵有陰謀算計。</P>
如今，他猜出更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