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2 / 2)

不夜墜玉 藤蘿為枝 11271 字 3個月前

師蘿衣抬頭看了眼天色,發現已經黃昏,她往外走,明白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她回到明幽山,估計快要天黑。

因為她不曾回頭看卞清璿,也就沒有看見深穀處奇怪的一幕。

冰蓮瘋狂地吸著卞清璿流出來的血,轉瞬開到極致,卻很快又大片大片枯萎下去。

諸多冰蓮,一瞬凋零。

*

師蘿衣出了山穀,天色擦黑,薑岐還在等著她。

見少女衣衫淩亂,頭發也亂糟糟的,臉頰還多了劃痕,薑岐驚訝道:“蘿衣師妹怎麼弄成了這樣。”

師蘿衣把其中一朵冰蓮交給他,沒有回答這個一言難儘的問題,隻問他:“薑師兄,我能自己留一朵麼?”

薑岐見她懷裡護著的冰蓮,淺淺笑了笑:“當然。”

“謝謝師兄。”

薑岐見她並不打算與自己多話,道了謝便走,開口道:“師妹等等。”

少女困惑地回頭看他。薑岐靠近她,從一開始,他就看出來她的急切,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冰蓮上,多了幾分探究。

薑岐抬手,在師蘿衣發間一拂而過。少女睜大眼睛看著他,下意識想躲。

他心裡好笑,溫和道:“方才師妹發間帶出來了一隻冰蓮花靈,現在已經沒了。”

他攤開手,一隻冰藍色的花靈躺在他的掌心。

“哦。”少女點點頭,“謝謝師兄。”

冰蓮叢裡確實有花靈,花靈會藏在修士身上吸血。應該是她方才掉下冰穀,被寒風吹在她身上的。

薑岐含笑看她走遠,目光落在少女發間,取而代之花靈的,是一朵含苞的白色小花,輕輕地彆再她的發間。

他漫不經心抬手,捏碎了手中幻化出來的花靈。

*

天色已晚,丁白不敢進院子,清了清嗓子,遠遠問詢到:“公子,天黑了,要落鎖了麼?”

裡麵安靜了許久,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聲。

那人的聲音,也與這未過去的寒冬一樣冷:“落。”

丁白得了令,準備把門關上。

他心裡嘀咕,卞翎玉今日不知怎麼了,卯時自己還沒起來,就見他起來了,蹙著眉半晌,最後讓他把卞清璿年前送的那套衣衫拿來。

丁白驚訝不已。

要知道,卞翎玉不愛碰卞清璿的東西,彆說衣裳,就算是丹藥,往往也隻有一個字,扔。

這兩兄妹的關係一直古古怪怪,哪怕丁白是個孤兒,也知道不太對勁。但他隻是個靠照顧卞翎玉換取丹藥來賣靈石的,管不了那麼多。

丁白好不容易從箱底翻出那套月白色衣衫,見卞翎玉換上,眼睛都瞪大了:“公子這樣真好看!”

丁白年紀尚小,又在外門長大,並不怎麼會恭維人。因此說話往往真心實意,他常常覺得卞翎玉十分好看,甚至比外麵盛讚的長淵師兄還要好看!

隻是那雙墨灰的眸子,始終冷冷的,有種說不出的距離感。

丁白鮮少見他穿新衣,還是這樣好看的衣衫,忍不住連聲讚歎。

聽到小少年的驚豔的讚美,卞翎玉抿緊了唇,沒有吭聲。

丁白莫名覺得他心情還不錯,下午便腆著臉問了一些卞翎玉煉丹的事。

丁白倒沒覺得卞翎玉一個凡人會煉丹有哪裡不合理,畢竟他的妹妹可是煉丹天才。

沒想到卞翎玉皺了皺眉,倒還真指點了幾句。主仆二人這樣和諧的氛圍,一直維持到黃昏來臨。

卞翎玉原本一直在那棵埋了女兒紅的樹下看丹書,眼見黃昏過去,書被他捏皺,丁白忍不住提醒:“公子,書要破了。”

卞翎玉看他一眼,扔了丹書,麵無表情,低聲道:“果然還是騙我的。”

丁白摸不著頭腦:“什麼騙你的。”

卞翎玉卻沒有回答他,又在樹下待了片刻,最後回了屋子。

卞翎玉的背影看上去冷冰冰的,丁白卻莫名覺得他有些蓋也蓋不住的疲憊。

再晚些,卞翎玉扔給他一件衣服,平靜道:“拿去燒了。”

丁白一看,正是早上卞翎玉換上的那身。丁白有些可惜這樣好看的衣裳,然而看卞翎玉的臉色,隻得照辦。

火光跳躍在卞翎玉的臉上,一直到落鎖,他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丁白歎了口氣,大人真是太難懂了。

他剛要把門嚴嚴實實關上,一隻手卻驟然撐住門縫。丁白驚訝地看過去,小臉又紅了。

“昨日的師姐?”

“是我。”師蘿衣喘著氣,“你家公子睡了嗎?”

“還、還沒呢。”丁白傻乎乎地望著她笑。

師蘿衣說:“那就好。”她把冰蓮上交宗門,就從遺忘穀一路疾馳回來,生怕卞翎玉已經睡了。

“師姐又來找我家公子嗎?”

“是,能煩請你通傳或者帶路嗎?”

丁白歎了口氣,很有經驗地小聲道:“我家公子心情很糟糕,或許會罵人,他要是對師姐動手,師姐就叫我,我來保護你。”

師蘿衣忍不住笑了笑,她做魔修時對孩子都很包容,何況現在。她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認真說:“好,謝謝你,有危險師姐會叫你的。”

丁白忍不住碰了碰自己被摸的小腦袋,臉蛋紅彤彤的,儼然忘了卞翎玉的可怕。一回生二回熟,把師蘿衣帶到了卞翎玉的房間,仰起頭求表揚。

就見師蘿衣望著半開的房門,神情複雜。

卞翎玉先前身子不好,平日往往丁白落了鎖後,會來屋子裡添炭,因此門並沒有關嚴實。

透著半掩的門縫,一燈如豆,師蘿衣一眼就看見了衣衫半敞開的卞翎玉。

真要命,就這樣一眼,她又看見了那日看過到的景象。少年的身體並不如他看上去那般病弱,相反,他皮膚很白,卻肌理分明,寬肩窄腰,透著一股力量感,沒什麼表情時,仿若清冷的玉像。

夜晚來臨,骨刺已經沒法再用。卞翎玉在燭光下冷著臉削一支竹節,聽見丁白咋咋呼呼的腳步聲,掩唇咳嗽了一聲,壓住唇間的血腥氣,冷聲道:“進來。”

他並不知道師蘿衣也在門外。

丁白眨巴著眼睛看向師蘿衣。

師蘿衣莫名有些心虛地道:“我、我還是不進來了吧?要不你出來。”

天啊,她在說什麼!

果然,話才出口,就見卞翎玉削竹節的動作頓住,那雙冷冰冰的眼眸,落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