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 修(2 / 2)

不夜墜玉 藤蘿為枝 10676 字 3個月前

桌案前,剛好放了大祭司早前呈上來攻打北域的文書,而那張玉床,是他平日休憩的地方。讓她坐哪裡都不合適。

卞翎玉:“……”

師蘿衣左右看看,桌案在外間,裡麵能坐的隻有一張玉床。對於卞翎玉來說,她是今日剛從梧桐木上掉下來的小奸細,而對於師蘿衣來說,她與卞翎玉的相處,還停留在妄渡海的親密無間。

她在那張玉床上坐下,直到看見卞翎玉複雜的眼神,也沒發現有哪裡不對。

她困惑地偏了偏頭。

卞翎玉彆開眼:“沒事。”

師蘿衣:“哼。”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發出的聲音,和其他人交流不好用,和卞翎玉交流,倒是非常能表達她的情緒。

她有好多賬想和卞翎玉算,比如問他這兩年為什麼不找她,難道吃下無憂果,就不再喜歡她了嗎?可是蒼吾仍舊愛著他的主人,也不見有什麼副作用。

又比如選神後是怎麼回事,卞翎玉真的想要貢盈做他的神後嗎?

師蘿衣知道不是這樣的,一個守了她兩輩子,到死也未曾改變的人,不可能輕易放棄自己。可是目前的情況,又讓她困惑萬分。

卞翎玉穿著戰甲,眉眼比以前更加精致冷峻,可是看著師蘿衣的目光也變得陌生,就像很多年前,師蘿衣在神魔大戰中第一次看見那隻受傷的小麒麟一樣。

他清冷淡漠,高不可攀。

卞翎玉去外麵拿了一樽清寧香進來,這是平日裡他用作驅逐魔氣用的,也能安神靜心,增長修為。

至少再壞脾氣的人,也不至於討厭這種香。能平息憤怒的情緒,他做這一切時,師蘿衣就坐在他的床上看著他。

卞翎玉放好香回來,長眸掃過床上那個北域送來的“奸細”。她一雙明眸仿佛雨後的晴空,似乎看上去確實沒那般生氣了。

他莫名鬆了口氣。

卞翎玉知道,自己不該把她帶到這裡來,按照後彌說的,神域大牢才是她的歸所。

但有的東西還是得問,至少作為神君,他不可以讓她帶著能破壞神殿結界的能力肆意行事。

他的嗓音低沉清冷,問師蘿衣:“你是青玹的人?”

她若真是,現在就不回來找他了!師蘿衣氣得想笑,她輕輕哼著,乾脆點了點頭,還挺想看如果自己真是青玹的人,卞翎玉會如何做。

她如今也看出來,卞翎玉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確實不記得自己了。月舞說,從他們離開妄渡海後卞翎玉就再也沒去找過她,應該是那個時候出了岔子。

卞翎玉見她點頭,倒也沒太大的反應,隻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你要殺我?”

師蘿衣這回有點遲疑,她搖了搖頭。

“有想要的東西?”

師蘿衣點頭,也可以這樣說。

卞翎玉看她一眼:“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師蘿衣再一次後悔自己不能說話,因為對他的氣惱,還無法請求卞翎玉給自己解開禁言。她肅著小臉,等著他“判決”。

卞翎玉卻沒再多問什麼,他見她氣呼呼的模樣,以為她不想看見自己,頓了頓,轉身去外麵的桌案處,查看北域相關的文書。

師蘿衣等了好一會兒,發現那個清冷淡漠的男子,是真沒打算進來。

她氣著氣著,又有些想笑。

師蘿衣是真的沒想到,假如沒遇見自己,卞翎玉是這樣冷漠寡淡的性格。或許很早以前,他在小院中也是這樣的,不過那時候卞翎玉受了太多的傷害,也有了鋒銳的棱角,被她羞辱,他的目光也會冷冷地看著她。

那是他用來保護他自己的刺。

師蘿衣想了一會兒,許是又累又累,趴在玉床上睡著了。到處都是卞翎玉身上雪鬆一般的香氣,還因為室內點著寧神的香,師蘿衣來神殿以後,第一次睡得這樣熟。

神域並無明顯的晝夜之分,神域的夜,隻會比白晝黯淡幾分,靈氣變得稀薄。

師蘿衣再睜開眼時,恰好是神域的夜晚。

外麵的靈氣散開,窗外有花香傳進來,卞翎玉不知何時將戰甲換了下來,正垂眸看著她。

師蘿衣睜開眼睛坐起來,卞翎玉平靜移開目光,遞給她一個精致的玉盤,上麵有師蘿衣饞了好幾日的靈果。

師蘿衣都快餓死了!可是夫妻吵架這種事,哪怕是她單方麵以為的,誰低頭誰就氣弱。師蘿衣這還是第一次正經和卞翎玉吵架,她必須讓卞翎玉意識到嚴重性,至少以後她再不見,他應該去找她,或者等等她,而不是張羅著尋一個新的神後。

卞翎玉都沒有意識到錯誤,師蘿衣就不能吃他的東西,她還是階下囚呢!

於是她推開卞翎玉的手,還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腕上拍打了一下。

卞翎玉感受到手腕上的淺淺的疼痛,他看著師蘿衣,半晌走出了宮殿。

卞翎玉尋到神殿準備食物的女官,問:“還有彆的嗎?”

女官驚訝不已,但還是恭敬答道:“還有一些神花的花蜜,您需要嗎?”

“嗯。”

師蘿衣本來以為卞翎玉都離開了,沒想到很快他又回來了,這次是一盞盞精致的花蜜。

卞翎玉應該是怕她生氣,這次沒有自己拿進來,讓女官進來遞給她。師蘿衣心裡有些想笑,維持著冷臉,把神花的花蜜吃了。

女官出來鬆了口氣,衝卞翎玉行禮。

卞翎玉看了一眼玉盞,明白過來,她不是不肯吃東西,也不是挑剔,是不喜歡他?

為什麼?

他做錯什麼了嗎?卞翎玉站在水簾前,唇抿得死緊。他才認識她,也沒有像後彌那般吼她,甚至師蘿衣壞脾氣地當著眾人的麵打他,他都沒有生氣。

她為什麼不喜歡他,連他的東西都不肯吃。是因為她是青玹的人,而青玹與他水火不容、他要攻打北域嗎?

可青玹本就是叛將,北域那個地方,還收留了水伶一族的餘孽,他是神君,不可以放任神域的安危不管,這會危及六界。

他心裡有點難受。

卞翎玉半日沒出現,師蘿衣卻又終於有了換洗的衣衫。她這才知道那個水簾是做什麼的,走進去是一池新的天地,溫熱的聖泉水。

她梳洗完出來,發現卞翎玉站在窗前,神域的風吹進來,他眉頭緊鎖,神情冷淡,顯得有幾分不近人情的漠然。

他回頭,看著她,像看一隻隨時會跳起來把他紮得鮮血淋漓的棘手刺蝟。

卞翎玉望著眼前的壞脾氣、又不喜歡他的少女,突然冷聲開口:“我可以一年不踏進北域。”

師蘿衣:“……?”

她慢半拍想起來,那似乎是青玹把她送走前,草擬的一紙契書。

師蘿衣驚訝極了,反應過來又有些不可思議。她望著麵前一身銀白衣衫,冷漠如玉的人,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就算他不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