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病房內，將煙熏妝和口紅都洗去的方妍看上去青春靚麗，頭發雖然還是紅藍相間的非主流，但是卻規規矩矩的梳了個利落的馬尾，此刻她坐在方諾的床前，給他削著蘋果。

但她的眼睛卻是不善的盯著另一邊的瘦小身影。

這是一個看起來內向靦腆的孩子，剛上初一的年紀，身體還沒張開，小小的一個，雖然穿著初中的校服，但說他是小學生也沒什麽問題，他低著頭，雙手撐著膝蓋，不敢看方妍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方諾感受到病房內沉悶的氣氛，知道兩個孩子之間估計也是有很深的矛盾在——老師方諾再記一過。

他咳嗽兩聲，方妍立馬放下蘋果，為他倒了一杯白開水，隨後又將大紅色的水壺塞到男孩懷中：

“方信，既然來了就幫忙做點事，去把水裝滿！”

男孩沉默的點頭，抱著水壺離開房間，不敢有任何的反駁。

看到這一幕，方諾心中若有所思，已經有了決定，他對方妍說：“阿妍，他是你的弟弟，不要對他那麽凶。”

方妍橫眉一豎，下意識就像嗆聲，但看到方諾那枯瘦的臉，隻能憋屈的將話吞下去，悶悶道：“知道了。”

方諾向她招招手，她不情不願的靠過來。

“不要像我一樣，做了太多錯事，直到現在才知道後悔。”

沙啞又充滿愧疚的聲音在方妍耳邊響起，讓她心中不由一顫，一隻大手將她的小手握住，她抬起頭，對上方諾那似乎有些淚光閃爍的眼：

“這些年，我太忽視你們了......”

方妍感到鼻頭一酸，心中突然有很多話想說，眼睛撲閃眨了幾下，突然掙開方諾的手，向屋外快步走去。

“啊！對不起！”

因為走得太急，她撞到了剛好打水回來的方信，方信忙不迭的道歉，他低著頭，緊閉著眼睛，準備迎接方妍的怒火，然而沒有，方妍隻是含糊的說了一句“沒關係”，便匆匆繞過了他。

方信疑惑又慶幸的抬起頭，卻隻看見方妍走遠的背影，如果他剛才沒聽錯的話，姐姐的聲音似乎帶點哭腔？

回到病房，方信看到病床上的父親向他招了招手，他乖巧的靠過去，讓父親的手搭在他的腦袋上。

“阿信，不要怪你姐姐，她其實很在乎你......”

這話方諾可沒忽悠人，方妍看似對方信凶巴巴的，但實際上對這個弟弟一直很關注，就方諾所知，有一次方信被校外的混混給堵住清錢，回家後衣服臟兮兮的，似乎是被人推到了地上。

方妍看見了，雖然表麵上沒說什麽，還嘲諷他瘦不拉幾，跟人打架都打不過，但是她飯都沒吃，借口什麽有作業沒拿，轉身就出了家門——這個借口屬實是有點蹩腳，以方妍不學無術，整日廝混的習慣，怎麽可能會去寫作業？

不太放心的方諾當時悄悄跟了上去，就看見方妍和她的那些夥伴們會合，反手拿了根棒球棍就開始吆五喝六的指揮他們去找那些小混混：

“都特麽乾什麽吃的，我們猛虎幫的地盤上竟然混進了幾個小癟三！不打招呼就在這收保護費，還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都給我去找！把他們找出來好好教訓一頓！我要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裏的老大！”

額，雖然流裏流氣的，但方諾不得不承認，在方妍找到那兩個混混，將他們用金屬棒球棍打的滿地找牙時，他心裏是很舒爽的。

有些事，他這個當老師的不方便出麵，由女兒出手也不錯，就是他對方妍的未來更加絕望了。

不過現在方諾覺醒了，他自然不會任由事情繼續這麽發展下去。

“我知道的，爸爸。”

方信抬起頭，和父親擔憂的眼神對上，他的眼睛明亮而純澈，看起來就像是美麗的黑曜石：

“姐姐一直在保護我，她隻是不會表達而已。”

方諾看著他的眼睛，突然發現，這個小兒子，或許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廢物，他欣慰的摸了摸方信的頭，心下暗道：那生化改造計劃就取消吧，先試著讓這孩子自主發展一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驚喜。

渾然不知逃過一劫的方信舒服的眯了眯眼睛，這種久違的父愛是他一直以來都渴望得到的，但以前的方諾卻甚少將目光投向他，就算有交集，也隻是嚴厲的敦促與教導，父子之間的溫情時刻實在是少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