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夏原吉、黃觀兩人內心翻江倒海!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義父請的教書先生,竟是主考秋闈的翰林院大學士劉三吾!
押題?
呸!
主考之大宗師親自講學,這還押個鬼的題啊!
義父到底是什麼人?
居然把這位文人士子之領袖,請到了府上?
還有還有,為何劉大學士要管義父一介商賈叫少爺呢?!
難道……
正當兩人心中湧起無數的推測之時,劉三吾揮了揮手,笑嗬嗬地道:“既已拜見了老夫,爾等儘去參考吧!”
夏原吉兩人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拱手說道:“是,大宗師!”
說罷,忙不迭往考棚去了。
剛擺弄好筆墨紙硯,外頭便有人敲響銅鑼,高聲宣讀:“大宗師有令,放題!”
話音剛落,一眾係著紅腰帶的差役,自明倫堂出發,手裡舉著高高的考牌,開始向各個考場走去。
待差役上前,夏原吉兩人定睛一看,上頭竟是幾個朱漆大字:“何以賓士天下!”
一下子,兩人麵色大震!
這題……
劉大學士雖未直言闡明,卻是這幾日講學之總綱啊!
哪怕不曾作出錦繡文章,可在他們兩人耳濡目染之下,心中早生出好幾種破題之法!
看來,榜上有名穩了呀!
兩人麵色激動之餘,心頭也是躊躇滿誌,連忙磨墨提筆,筆走龍蛇,淡定破題……
日落西斜,秋闈大考終於落幕,疲倦的士子們如流水一般,自考場中出來。
夏原吉隨波逐流的邁步而出,跟黃觀會合之中,立馬激動地道:“快!快回去叩謝義父!”
“是極是極!”
“此等大恩大德,定要三拜九叩!”
“走!”
二人歸心似箭,忙不迭的回府。
至於考場之內,一眾士子的答卷儘數被差役收攏、點驗。
自宋以來,科舉大興糊名製。
也正因如此,為了避免有考官依據士子們的字跡,來勾結舞弊,所有答卷全部由文吏抄錄一遍之後,還要再重新編號,以示公正。
等一切完畢,文吏封存,才送去諸多考官那裡進行批閱。
這一次秋闈,除了欽點大學士劉三吾為主考之外,翰林院侍讀張信、侍講戴彝等人,則為閱卷官,開始了為期數日的批閱。
翰林院。
燈火通明之下,十幾位閱卷官默然批閱著手中的考卷。
眾人時而放聲大笑,時而眉頭深皺,時而搖頭喟嘆、聊表惋惜。
正批閱之時,翰林院侍讀張信閱至興起,忍不住一拍大腿,大笑說道:“好文章,真乃極善針砭時弊之上等佳作!”
“本翰林閱卷一夜,此子文章之錦繡,當為眾士子之翹楚!”
“不過……”
說到這,他又自賣自誇了一句:“較之本翰林當年的才學,還是略遜一籌啊!”
一旁的王俊華搖了搖頭,說道:“你批到個好的,乃是萬幸了!”
“看看我批的這篇文章,讀來狗屁不通!”
“細細想來,定是北方的平庸士子無疑了!”
說罷,連評也不評,便隨手丟在了一旁,棄之如糟糠。
他話音剛落,戴彝也接過了話茬,氣咻咻地道:“本翰林才是倒黴,批閱的卷子,連奏對的格式都錯了吶!”
“南人之士子,飽讀詩書,定出不了此等紕漏!”
“連奏對都是半吊子,北地的這幫士子,也配叫讀書人?”
“戴翰林,言之有理啊!”
一眾出身於江南的考官連連稱是,話裡話外,儘顯對於北地士子的鄙夷。
倒是大學士劉三吾聽罷,惱怒的一拍桌案,斷喝道:“混賬,都給老夫住口!”
“叫爾等批卷,乃是為國擇取棟樑賢才,不是藉機奚落北方士林!”
“敢有偏頗者,休怪老夫請旨治罪!”
見恩師大發雷霆,眾人這才偃旗息鼓,老老實實的繼續批閱考卷。
可一低頭,眾人心頭,全都止不住升起一個欺師滅祖的念頭。
恩師啊恩師!
對不住了!
我等出身於江南,豈可叫北方士子,有朝一日騎在我等頭上拉屎撒尿?
再說,為了呂章許下的日後榮華,也定要活活坑死您老了吶!
一眾北方士子,因文風不盛,以至於答卷之痕、有跡可循!
這一回,我等定要聯手打壓北方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