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策之所以為國策，這裡頭就涉及到一個關於未來的討論。一項國策的製定一定是要對後世產生好影響的，敵人反對的就是我們要堅持的。士紳們反對土地國有，我們就要將土地國有貫徹到底，士紳們反對教育公平改革，那麼我們就要將教育辦起來。”</P>
宋北雲在敲黑板，這是正兒八經的敲黑板，因為他現在知道了晏殊的短板，晏大官人的確是很會處理人際關係，這一點比宋北雲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但他對正兒八經的理政方針卻是有點兩眼一抹黑。</P>
改革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吟詩作賦，那是動輒就是要有成千上萬人因此犧牲的，盲人摸象？最終就會摸出王安石那種雙腳離地的政策，理想滿值、實踐零分。</P>
“之後，這幾年的基本國策是什麼？你可還記得？”</P>
“扶貧脫困、自力更生、積糧積產。”</P>
晏殊點頭道：“這我還是明白的。”</P>
“嗯，我們就用扶貧來說，這其中你的責任非常大，脫貧先脫盲，這是一個長期的工作，萬裡之行第一步就是要掃盲，減少最底層的文盲率，讓他們識字。第二部是將教育義務化，這個概念好理解吧？”</P>
“嗯。”晏殊點頭：“不讀書就犯法。”</P>
“對。”宋北雲點頭道：“那這第一和第二步之間就有許多工作要做，首先是提高產能，這個工作是我的，換句話說就是用更先進的工具來置換出青壯勞力來讀書。其次就是擺脫繁重的農稅，精簡苛捐雜稅，讓最基層的群眾能夠擁有更多可支配的錢財和精力，在這兩項基本實現之後，才能夠逐漸開始。而掃盲是所有國策的前置條件，沒有更高級的社會勞動力，沒辦法完成社會階段的轉型。”</P>
而就在他講課時，外頭突然有人進來通報並交給了晏殊一封信，晏殊打開看了一眼，順手就將信遞給了宋北雲。</P>
看完信後，宋北雲歪著頭看了一陣，笑了出聲：“世家辦事是真的講究。”</P>
“嗯，相當講究。”</P>
原來這封信上的內容是請宋北雲到江城第二有名的園林之中赴宴。</P>
為什麼不去第一有名的呢？因為第一有名的是黃鶴樓，晏殊在那被人插了一刀，再在那宴請宋北雲？這是幾個意思嘛。</P>
而這次他們來的人不光有他們馮家各房的分家，還有一些鄂州，甚至是隔壁長沙的大戶，都是一些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除了那些被處置的，基本高級點的家族都到齊了。</P>
但要說危險有沒有？其實宋北雲不敢打包票，人逼急了什麼事都會乾，有時候根本不會考慮後果，但即便是危險都必須要上前的，因為這個時候就是各方角力的最後一程，誰接不住就等於誰要讓步。</P>
那後頭其他地方的改革幾乎就不可能進行下去了，全天下的大戶們可都伸長了脖子等著呢。</P>
“去麼？”</P>
“自然是要去的，不光我要去，你也要去。”宋北雲將信放在了桌子上：“準備準備吧，明日赴宴。”</P>
“我不去不成？”</P>
“那不成，萬一他們埋伏了刀斧手，上路也不能我一個人去啊。”宋北雲理所當然的說道：“你老實收拾吧。”</P>
晏殊長歎一聲，心中滿是無奈。</P>
其實宋北雲的擔心不無道理，士紳們今日齊聚馮家，正由馮會主持商討相應對策。</P>
“倒不如想個法子除掉此子倒是一了百了。”</P>
這個意見得到了許多附和，但馮會卻隻是冷笑一聲，這些人可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若是宋北雲那麼好除，天下那麼多人想要他的命，他怎可能還活到今日？</P>
莫要說什麼再如黃鶴樓那場一般進行刺殺了，馮會毫不懷疑哪怕是此時此刻馮家大宅外頭都有探子在盯梢，來了幾個人、談了多久，不用幾個時辰便會傳到宋北雲的耳中。</P>
就這幾人還妄圖刺殺這樣一個年少成名的國士？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P>
“此等話，便莫要說了。若是能除，那人怎可能活到今日。”</P>
世上到底是有明白人的，還沒等馮會開口便已經有人接了茬，語氣中帶著戲謔。</P>
“你怎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P>
“那你行你上，我倒是要看看你這鹹陽甘家的分家是個什麼下場。”</P>
而那人卻是哈哈一笑：“你怕不是在襄陽遭人嚇破了膽。”</P>
“嘿。”那襄陽的豪門一拍桌子：“這不丟人，既身為家主自是要與大局為重。”</P>
這襄陽的豪門當年可是親眼看著宋北雲一日破襄陽，然後又將襄陽刺史全家及其黨羽坑殺於城外，就是現如今城外那個誅邪碑還佇在那裡鎮壓著數百怨魂。</P>
他不怕？他怎麼可能不怕？見識過宋北雲能耐的人，誰不怕？看看今日到場的有江城豪門麼？彆說那些名滿天下的豪門，就連一些他們看不上眼的暴發戶都不敢前來。</P>
誰不怕就讓他去跟宋北雲那個煞星對著乾啊，反正最終也不過是滿門抄斬的事。</P>
“行了。”馮會輕輕抬起手：“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如孩童一般爭執，也不怕讓人看了笑話去。”</P>
千年老貴族的威力就是大，他一抬手下頭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往他的方向，大有唯他馬首是瞻之意。</P>
“馮老，您的意思如何？”</P>
馮會也沒直接回答，隻是雙手按在拐杖的杖頭：“宋北雲此人行事詭異，手段殘忍。江城之事諸位都看到了，加之他手握重兵，與之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前日他來試探老夫時，意思便已是明了，若不與朝廷合作，他定是容不得我等。”</P>
“馮老，您要想清楚啊，若是沒了田地……”</P>
馮會哪能不明白其中意思，這兩天他幾乎都沒睡覺，想過了一切方法對抗，但卻發現最終都是無濟於事，要麼現在改朝換代，要麼興兵謀反。但如今皇庭穩固，皇帝周遭都是其心腹護衛，等閒人不得近身，想要讓皇帝暴斃，難度極大。</P>
而興兵造反更是給人火上澆油，就他們那些家底真的不夠禁軍打的，大宋已非當年的大宋了，作亂斷無可能。</P>
那如今的局勢就已經很清晰了。反抗，田地家產保不住，人還沒了。歸順，也許傷筋動骨，但人保住了，家也保住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件事毋庸置疑，所以到底該選哪條路，他們清晰的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