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籬在床上翻個身子。</p>

對於蔣後她沒什麼感觸。</p>

蔣後當政的時候，她還小，又在邊境，京城和朝堂對她來說太遙遠的，誰當政不是小孩子在意的事。</p>

她不知道父親是不是蔣後黨，但父親的確曾經歡喜地說過，蔣後當政後邊軍的日子好過了很多。</p>

“打仗就該這麼打，邊境就該這麼守，這位皇後娘娘倒是懂這些粗鄙事。”</p>

算著年紀，周景雲少年成名，那時候倒是在京城，且是名門貴族，肯定能見到蔣後吧。</p>

但所謂的蔣後黨，蔣後活著的時候，都是高官厚祿權勢赫赫，蔣後死後，則是惡貫滿盈聲名狼藉人人得而誅之。</p>

不管蔣後活著還是死了，東陽侯世子周景雲跟這些都不沾邊啊。</p>

他很早就外放為官，很少回京城，對朝堂紛爭更是置身事外。</p>

當然，知人知麵不知心，或許他就是蔣後暗藏的棋子。</p>

既然他說了他是，那憐惜蔣後黨幸存的女兒也合情合理，莊先生沒有再拒絕，同意了周景雲的提議。</p>

莊夫人也勸她跟周景雲走。</p>

“就算莊先生不在了，做為他的遺孀，依舊難免被張擇監視，更何況回到亳州，族人陌生又心思各異，相比之下，雖然是京城天子腳下，但東陽侯府內倒是安全之地。”</p>

然後她就跟他拜堂成親，以東陽侯世子妻子的身份來到京城，藏進東陽侯府內。</p>

所以先前周景雲說“這危險是我帶給家人的”這句話，也是對的。</p>

莊籬看著沉沉的夜色，閉上了眼。</p>

晨光透亮，室內婢女們進進出出，有侍奉洗漱的，有傳飯的，熱熱鬨鬨。</p>

梅姨娘站在廊下，不時避這個，給那個讓路。</p>

春紅捧著兩身衣服從外急步進來，看到有些無奈。</p>

“姨娘怎麼過來了？”她低聲說，“讓你晚上再過來問安，今天家裡忙。”</p>

梅姨娘忙低聲說：“我知道我知道，少夫人讓人告訴我了。”又陪笑，“我是想看看有沒有能幫上忙的。”</p>

說著話忍不住向內看了眼。</p>

春紅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我們可不敢勞動姨娘，少夫人這裡也不缺人手。”</p>

梅姨娘以前叫春梅，是世子的大丫鬟，伺候世子是她的職責，但現在當了姨娘了，是妾。</p>

沒召喚，一大早就跑來堵著門，是來邀寵給正妻添堵呢。</p>

梅姨娘紅著臉諾諾兩句什麼。</p>

春紅也不想聽，內裡也有春月的聲音喚“世子的衣服取來了嗎？”</p>

“姨娘也不是第一天來的，規矩都懂。”她扔下一句，高聲對內應，“取來了——”</p>

看著春紅進去了，梅姨娘低著頭撇撇嘴站著不動，急得小丫頭挪過來扯她衣袖“回去吧。”</p>

梅姨娘瞪了她一眼，回什麼回，回去等著才是傻呢。</p>

彆人不知道，她自己心裡清楚，世子根本就不來她這裡。</p>

最初是敬重新妻，也為了表明身邊不確認，拒絕少夫人給雪柳那個丫頭，才把她抬了姨娘。</p>

再後來少夫人死了，為亡妻守著沒有凡塵心。</p>

現在終於又動了凡塵心，礙眼的雪柳也被新少夫人趕走了，她的機會可不是來了嘛！</p>

內裡傳來腳步聲，腳步輕穩，梅姨娘豎起耳朵，她能聽出世子的腳步聲。</p>

她眼神熱切看向廳堂。</p>

周景雲穿了一件褐色圓領袍，微微展開手，由春月係上腰帶，春紅舉著圓鏡給他看。</p>

周景雲看了眼鏡子裡，晨浴後的水汽還未散去，在眉眼間盤旋。</p>

鏡子裡突然出現女子的臉，剛上完妝，粉白細膩，細眉入鬢，鬢角貼著兩片花鈿，正微微低頭整理束帶。</p>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p>

周景雲移開了視線，轉過身看向身後站著的莊籬。</p>

“二叔三叔都不在京城。”他說，“兩位嬸娘也是前幾年剛從任職之地回來，家中的子孫有的隨叔叔們赴任，有的回老家守業，在京城的也就兩三家，今日家宴人不會太多。”</p>

莊籬點點頭，看著那邊廳內擺好了飯。</p>

“世子，吃飯吧。”她說。</p>

周景雲嗯了聲先一步走過去，說：“都先下去吧。”</p>

春月立刻帶著人退了出去。</p>

室內安靜下來，窗外傳來女子說話聲，春月的聲音有些嚴厲，另有女聲怯怯。</p>

莊籬聽出是梅姨娘，抬頭看了眼對麵的周景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