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遊蕩在金水河中的樓船上人聲鼎沸。</P>
今晚的樂聲也格外響亮，就連三樓最高處也坐了一隊樂師。</P>
樂聲與賭場的喧囂聲齊鳴，十分的怪異，更怪異的是，這樂聲也非常不好聽。</P>
王同握著牌隻覺得心頭越來越浮躁。</P>
“上官小郎。”他仰頭向上喊，“賭場裡奏什麼樂——”</P>
倚著欄杆的上官月低頭看他一眼：“樂聲能撫慰人心，賭場更需要啊。”</P>
王同手裡的牌扔下，起身走開，站在一旁的其他人立刻搶著擠過來。</P>
“快快，這是個好位置。”</P>
“這小子一直贏。”</P>
王同沒理會身後的爭搶喧囂，抬腳上了最高處，指著一旁的樂師們：“那你也奏點開心的曲子啊！你聽聽這是什麼？”</P>
琴聲淒然，笛聲哀怨，鼓聲沉沉。</P>
上官月懶懶說：“輸了錢難免難過嘛，這叫共情，又不是人人都像你王同，賭技高超，贏錢開心。”</P>
嘴裡胡謅著，視線則透過敞開的門，看向夜色裡的金水河。</P>
但其實樂聲很難讓人共情啊，再悲傷的曲子，也沒讓他流淚，甚至連半點悲傷都沒有。</P>
上官月也覺得無趣，抬手揮了揮“下去吧下去吧。”</P>
樂師們如蒙大赦，這一晚上奏樂奏的，他們自己都快哭了。</P>
“你受什麼刺激了？”王同蹲下來問，打量上官月，挑眉說，“被心上人拋棄了？”</P>
說著一笑。</P>
“女人最不可靠了，你看看我——”</P>
上官月皺眉抬腳一踹，蹲著的王同噗通跌坐下來，發出哎呦一聲。</P>
“你怎麼還在外邊？”上官月似乎剛看到他一般，問，“不是說沒有鬼嗎？還不回聖祖觀？”</P>
王同說：“那群家夥不相信沒有鬼，覺得是我沒用才抓不住鬼，想讓我去請老祖出來。”他嘿一聲笑，“做什麼夢呢，一個爛人死了，值得老祖出來看？我王同能看一眼就已經是抬舉他了。”</P>
他正說話，瑞伯從一旁走過來。</P>
“公子，駙馬讓你明日過去一趟。”他說。</P>
上官月哦了聲，撇撇嘴。</P>
王同自然知道上官小郎的出身，看到上官月的表情，問：“你爹見你不是應該高興的事嗎？”</P>
“有什麼高興的，見我是為了訓斥我。”上官月說。</P>
王同更好奇了問：“你做了什麼，駙馬舍得訓斥你？”</P>
駙馬不是很嬌寵這個外室子？</P>
上官月嘿一聲笑：“就是差點殺了我一個爛人堂兄。”</P>
殺了堂兄才隻被訓斥一下啊，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同帶著幾分羨慕，換做他，已經被吊在祠堂挨打了，駙馬果然驕縱這個兒子。</P>
……</P>
……</P>
冬日的皇城，寒意森森。</P>
今日的朝會比其他時候時間長一些，因為要商議冬祭。</P>
朝殿因為闊朗，難擋寒意，不過在朝殿旁邊的房間裡，門窗緊閉，溫暖如春。</P>
白瑛隻穿著寬鬆的衣裙，倚在榻上吃禦膳房剛送來的點心。</P>
王德貴則拿著冊子安排膳食，不時說“娘娘喜不喜歡這個？”“這個奴婢覺得太油膩了。”</P>
白瑛有一句沒一句的答上兩句，正說話，宮女進來說“張中丞給娘娘問安。”</P>
皇帝就在旁邊，坐在這裡還能聽到朝會上的聲音，有真龍在，白瑛也不用忌諱張擇這種總是染著血腥的人。</P>
而且，張擇說的是問安，不是問案。</P>
她笑著點點頭：“請進來吧。”</P>
張擇走進來，因為帶著一身寒意，便在遠處施禮。</P>
“中丞怎麼沒上朝？”白瑛問。</P>
張擇說：“在忙其他的事。”停頓一下，“我的手下朱善，被蔣後黨的人殺了。”</P>
白瑛倒也沒有驚訝：“你們殺蔣後黨的人，蔣後黨的人自然也要殺你們，這是沒辦法的事。”</P>
說到這裡放下點心，對張擇招手。</P>
張擇也沒問，徑直走到白瑛身邊，白瑛小心翼翼伸出手指，碰了碰張擇的衣袖。</P>
“這次有聽到鈴聲嗎？”她問。</P>
張擇搖搖頭。</P>
白瑛鬆口氣：“看來不是蔣後鬼魂乾的。”</P>
張擇扯了扯嘴角：“已經請聖祖觀的人看過了，否則臣怎敢來見娘娘。”</P>
白瑛看著他抿嘴一笑：“中丞坐下等吧。”又向大殿那邊看了看，“剛說到車駕，還要一會兒呢。”</P>
張擇道謝坐下來，說：“祭祀上的車駕，坐起來可不舒服，娘娘提前準備好。”</P>
宮中能參加祭祀的，隻有皇後和皇子們，白瑛一個妃嬪，如今連妃嬪的稱號都沒有，按理說是沒資格的，但因為懷有皇嗣，以及蔣後鬼魂的威脅，皇帝一定要帶上白瑛在身側，皇後為了子嗣，也不得不同意。</P>
王德貴在旁笑嗬嗬說：“多謝中丞提醒，奴婢一定做好準備。”</P>
張擇笑了笑沒有再說話。</P>
這裡有太多宮女內侍，他隻是一個來等候覲見陛下的臣子，跟妃嬪不好有太多話說。</P>
不過白瑛很想說話。</P>
“中丞，你在外邊可聽到金玉公主的傳言？”她問。</P>
公主的傳言？張擇搖頭，雖然皇親國戚隻要是蔣後黨，他毫不留情，但日常卻並沒有時刻盯著這些人，又忙著查朱善的死因。</P>
“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派了人去公主府訓斥公主。”白瑛掩著嘴說，眼睛裡都是笑意。</P>
金玉公主從來沒把她看在眼裡，她當然也看不上這個愚蠢的公主。</P>
除了皇室血脈，這個公主一無是處。</P>
人的命，就是這麼不公平。</P>
“公主怎麼惹怒陛下了？”張擇問。</P>
陛下很…懦弱，對兄弟姐妹遇到麻煩不聞不問，但也不敢對兄弟姐妹們惡言惡行。</P>
當了皇帝後，再不用戰戰兢兢，對於剩餘不多的皇親血脈們也變得很親和。</P>
尤其對金玉公主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更是尊寵有加。</P>
怎麼舍得派內侍去公主府訓斥？這可是很嚴厲的懲罰。</P>
王德貴在旁笑說：“公主去靈泉寺禮佛了三日，走了之後，禮佛寺的僧人都睡著了，被登山的香客發現，傳到市井變了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