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壁壘
“有些時候,說真話,反而不會被相信。”
二長老一行人離開。
顧慎轉過身子,對李青瓷開口。
李青瓷見長老會的人終於離去,鬆了口氣,可心中的擔憂卻不曾消散。
她把自己先前所做的夢,跟顧慎說了一遍。
作為祈願術修行者,非常在乎“夢境”的意義。
在她看來,這就是一種指引。
每一場夢,都應該被重視。
“李氏的內部出現了裂痕……”顧慎認真聽完,緩緩說道:“李驅虎死後……有很多人不希望李青穗成為真正的家主。”
到目前為止,青穗小丫頭的家主頭銜前麵,還要加上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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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行。
她隻是具備其名,尚不具備其權。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代行”二字,要不了多久就會去掉,按照規矩,家主死後的一個月,就需要尋找到合適的接班人,這也是長老會這些家夥們著急行動的原因。
既然已經決定“動手”。
那麽,就不可能讓李青穗真正成為“家主”。
李青瓷所做的那個夢,的確很值得留意……長老會的那些人似乎準備把【尋燈】計劃當做突破口,而按照這個局勢來看,若有一天,出現夢中圍住神祠山的場景,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穗她……”
李青瓷人生頭一次覺得,想要離開這座山。
如果能夠去到外麵,也不至於讓青穗一個小丫頭,去麵臨這樣艱難的局勢。
至少……她能做一些事情。
哪怕隻能起到一些微末的作用,也好過待在此地,連一點忙也幫不上的要好。
“即便在神祠……也是能幫到外麵的。”
顧慎看出了李青瓷的心思。
他寬聲安慰,從懷中取出了一盞破舊古老的銅人燈。
李青瓷原先黯然的眸子裏,亮起了一抹光彩。
這是……最後一盞燈!
怒之燈!
“【尋燈】計劃已經不重要了。”顧慎笑著開口道:“最後一盞燈找到了……”
他抬起頭,望向山頂。
說話的聲音,都隱約有些顫抖。
原因很簡單……四盞燈都收集齊全,那麽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己能夠看到李氏預言成真的畫麵了?
登山。
山風凜冽。
今日的神祠山頂,仿佛預料到了會有不同尋常的事件發生。
陣陣凜風席卷,黑花已經被顧慎清掃殆儘,乾淨的山頂有幾枚細小的白色花瓣飛舞。
顧慎帶著【怒之燈】,進入神祠。
李青瓷跟在身後,對顧慎以眼神示意……最後一盞燈的放置,由他來完成。
顧慎輕輕吸了一口氣。
他神情凝重,來到神祠的最後一個角落。
喜,怒,哀,樂。
組成一個“完整人類”的四道基本情緒……此刻隻剩下最後一個角落的光明,未被真正承載。
他單手握住銅人燈,緩緩將手掌伸入了角落的精神火焰之中。
刹那。
顧慎平靜的胸膛泛起了一抹怒火,他屏住呼吸,感受著胸腔裏滾滾燃燒的怒意……眼神卻依舊是極致的冷靜,他緩慢感受著【怒之燈】積攢了六百年的精神。
這是正確的燈盞。
銅人燈的古舊表麵仿佛鍍金一般,生出了波紋漣漪模樣的燦爛顏色,緊接著那些情緒全部湧入了“容器”之中。
顧慎抽離手掌,胸膛的怒火也緩緩消退。
放下燈的那一刻。
有種完成了“漫長大業”的如釋重負之感。
集齊四盞燈。
用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其實過得飛快,但仔細想來,因為飽含著希望,所以等待中的每一天,又都是漫長的。
四座燈盞全部湊齊,並沒有發出傳聞中驚天動地的異象。
神祠屋子裏一如既往的安靜,落針可聞。
李青瓷捏著衣袖,小心翼翼地等待,不敢發出絲毫動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總覺得這個世界,好像變太平了。
甚至山上的風聲,都不那麽刺耳了。
“褚靈——”
顧慎在腦海中喊了一聲褚靈的名字……隻得到嘶啞斷續的模糊回應。
“沙沙……沙沙……”
與褚靈建立的精神鏈接,原先是無比平穩的關係。
在放下全部的四盞燈後。
竟然莫名的紊亂起來。
顧慎開始慌了,他連忙推開神祠古屋的木門,來到了那口山井之前,俯身望去,山上的風變小了,井內的風卻好像大了。
如鏡麵一般的井水,忽然憑空生出了許多漣漪。
層層疊疊。
顧慎眼前的景象變得混亂——
他好像看到了搖晃的“零零幺”。
又好像看到了搖曳的“井水”。
精神鏈接還殘留著最後的一絲聯係,就像是在某個信號很差的地方使用通訊器,兩個人必須要踮起腳尖,才能聽到最後一絲聲音,看到對方眼中的最後一抹景象。
紛亂的畫麵仿佛重疊在了一起,來回切換。
……
……
褚靈坐在車廂之中。
她比顧慎更緊張。
對她而言,生命是一個沒有長度沒有寬度沒有意義的事情……她擁有無限的時間,不會死亡,也談不上“活著”。
而從一年前開始,她的生命忽然變得有了意義。
她開始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夠“觸摸”到這個世界的風,“品嚐”到這個世界的水,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隻是。
當這一天真的要到來的時候。
她開始緊張,開始擔憂,開始……惶恐。
她坐在零零幺的車廂裏,膝蓋上躺著最愛看的那本通俗小說,可一整天都沒有心思翻開一頁,腦海裏翻來覆去是無數個瑣碎的念頭。
當一個人想得很多。
她就不免會感到苦惱。
而【源代碼】的思緒,在這節列車裏,可以一瞬間蔓延到萬裏之外,在苦惱的時候,她的一秒遠比普通人更加難熬。
而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她安靜地躺在車廂的座位之上,雙手抱著古書,嚐試著合目而眠,就像是自己先前無數次試過的那樣。
可惜,失敗了。
她無法睡去,隻能睜開眼看著零零幺的天花板。
窗外的電弧聲音有些聒噪。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火注入了心頭,她頭一次生出了讓這輛列車停下來的“荒誕念頭”……而一秒之後褚靈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憤怒。
最後一盞怒之燈完成了歸位。
而自己遊離的“思緒”,與神祠地界產生了質變性的鏈接……就像是一團積雨雲中掠出了億萬縷雨絲,垂降大地,在這一刻,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真正意義上的完成了“鏈接”。
她眼前的畫麵開始切轉。
一瞬是零零幺的天花板。
一瞬是搖曳的井水。
一瞬是水中浸泡的白花。
還有一瞬是俯視黑色長井的畫麵。
最後……所有的畫麵都消失了。
……
……
水井中,一團氤氳的白光,緩緩睜開了雙眼。
褚靈抬起頭來,看到了熟悉的井。
她伸出了手,握住了那一朵白色的花瓣,這一次“鏈接”很穩定……隻是她的手太短,某種意義上甚至不能說是一隻手。
渾身上下,都隻是一團搖曳的光。
像是一個嬰兒。
不……比起嬰兒,更像是正在孕育中的,尚未成型的胎體。
她無法站立,無法行走,更無法開口,因為她隻是一團模糊的“光”。
……
……
趴在井上方的顧慎,鬆了口氣。
就在先前,精神鏈接的畫麵一秒鍾切轉數十次,實在讓他有些擔憂,好在最後鏈接恢複了穩定。
“成功了麽?”
井外的李青瓷小心翼翼開口。
她見到顧慎神情明顯鬆弛下來,才敢出聲。
等待的時候,李青瓷一直十分緊張。
那口井裏,分明什麽都沒有……
小顧先生真能看到神胎?
“應該是……成功了?”
顧慎抹了一把汗,他不確定地開口,喃喃說道:“‘神胎’的精神鏈接應該已經穩定了,隻不過……有些奇怪。”
“奇怪?”
李青瓷心頭重新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