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許厭真的很討厭(1 / 2)

姓宮?

鍛陽大公爵心頭一墜,心想世事總是如此,怕什麽來什麽……來者隻怕是宮家的人了,隻是這大老遠來一趟北洲,竟然連聲招呼都不提前打的麽?

這下可糟了。

鍛陽大公連忙吩咐傭人,把來客好生招待,暫且找個地方安定穩住,自己隨後就到。

大公爵合上門,深吸一口氣。

“宮家……來人了!”

他回頭望向林笙,冷冷問道:“你難道還要一直在這跪下去麽?好歹也要隨為父一同去接待吧?”

沒有得到回應。

鍛陽大公輕歎一聲。

他重新來到女兒麵前,“你跟我說說……你看中的那個男子,到底是什麽人?”

林笙輕聲說道:“他也是個小人物,你肯定沒聽過。”

也這一字,用得耐人尋味。

因為孟家的孟西洲,愛上的便是一位小人物。

孟西洲才情絕豔,修行天賦也堪稱妖孽,甚至有機會拜入光明城的神座門下,這樣的一個女子,承擔了整個孟家的希望,她要悔婚,整個西洲都因此而震動。

鍛陽大公爵林逾望向女兒的眼神有些複雜。

很顯然,自己的傻女兒,是把她當成“孟西洲”了,無論哪一點來看,她都與孟西洲相差甚遠……而自己,當然也無法與孟家相提並論。

鍛陽之爵位,授封已有百年,祖上三代,都深得北洲皇帝陛下的寵愛,可即便如此,還是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心血,立下汗馬功勞,才換來了如今的安樂清平。

林逾年少時曾在要塞最前線駐紮了接近十年,他負責駐守正翼拱點的牯堡要塞,那是一座極其艱險的雪封之城,也是人類世界北部最重要的巨壁防線。

在牯堡,他認識了同樣年輕的宮家家主宮青。

五洲的超凡者,都以抵達北洲執行任務為榮……在那個時候,【深海】還沒有被締造出來,許多超凡者都會來到要塞,申請加入軍團。

林逾就這麽和那個姓宮的小子結成了摯友,在那時候,雙方都不知道,一個是宮家傳人,一個是鍛陽爵子,兩家早已有了百年悠久的深厚交情,這或許是命運中的冥冥注定,直到牯堡駐紮的第一年結束,兩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都成為一方名士,在選擇繼續駐留之時,才發現了彼此的真實身份。

後來北洲迎來了近五十年來最動蕩的戰亂年代,林逾為宮青擋下了一枚致命的強邏輯子彈,而宮青則是在源能甲支離破碎的情況下,背著林逾,跨越了數十裏的戰場,兩個年輕人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林逾當做臨終遺願的笑著罵道,家裏就自己一個獨苗,要是嗝屁了就沒人繼承爵位了,可惜入伍入得太早,還沒生個兒子。

宮青說,活下去,能生。

林逾又怒罵,可惜就算生了個兒子,也沒法拱掉宮家的白菜。

宮青說,活下去,能拱。

然後……這門娃娃親就定了下來。

再然後,兩個人就真的活了下去。

在一枚枚穿梭的子彈中,北洲的戰爭迎來了終結,女皇陛下撫平了戰火,帶來了最終的和平。

而宮青和林逾,也迎來了駐期圓滿之後最終的道別。

人生的命運聚散無常。

在那時候,兩個年輕人都以為,即便分別,也有的是機會常聚。

隻不過……很多事情,往往隻能猜到開頭,而猜不到結尾。

從那天後,兩家往來仍在,但兩人相聚甚少。

又過了數年,林逾和宮青已不再年輕,兩個人酩酊大醉,才發現當年的娃娃親,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林逾有了個漂亮女兒,而宮家則生了個大胖小子。

林逾氣得拍桌子。

但實際上……最後的碰杯裏,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他們都想起了當年,瀕死之際躺在大雪裏的絕望畫麵,能夠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幸運。

林逾的前半生都很幸運。

而如今。

他已經老了,從前線退下,女皇陛下則是給了他最大的體恤和尊重,讓他能夠在莊園裏頤享天年,在最後的動蕩之戰中,幸運者實在太少,而得到“大公爵”授封之位的,整個北洲也不過那麽數人,扳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林逾現在別無所求。

他隻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活得開心。

……

……

宮紫被帶到了鍛陽莊園的一座偏廳。

他並不著急。

自己此次拜訪,沒有提前打上招呼,也沒有直接抖開身份,隻是說出了自己的姓氏,被帶到偏廳,倒也是情理之中……再怎麽樣,單憑“宮”之一姓,大公爵也會與自己相見,而到那時候,自己就可以說出退婚之事。

宮紫抿了一口茶水。

他看上去神情平靜,麵色自若,但實際上……心底還是頗為緊張的。

據宮紫所知,鍛陽大公和自己父親,乃是生死之交。

當年在戰場上,互相欠了對方好幾條命。

這樁婚事,是聯係著宮家和鍛陽爵名的紐帶。

自己如今貿然登門,挑明退婚,或許會讓鍛陽大公誤會,宮紫默默心想,該要如何解釋,才能不傷及兩家的感情。

以及……不傷及那位林家姑娘的心。

若沒記錯,早些年的時候,自己來北洲做客,還是與林笙一同玩耍過的,印象中那個姑娘的麵容已經有些模糊了。

後來宮紫沒有時間再來北洲。

兩家之間的聯係……也越來越少。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

無論如何……退婚的消息傳到東洲,自己的父親定是勃然大怒了。

等了片刻。

宮紫終於等來了鍛陽大公,遠方的偏廳有一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帶著女兒快步而來。

宮紫和鍛陽大公,在看見對方的時候,都是一怔。

“宮紫?”

鍛陽大公萬萬沒想到,這次登門而來的,竟然不是宮家的傳話人。

而是宮紫本人!

宮紫一怔的原因是……他瞧見那位林家姑娘的臉上,梨花帶雨,猶有淚痕,顯然是剛剛哭過。

“林伯伯。”

宮紫連忙起身相迎,然後行禮。

“不必多禮……”

林逾眼神有些複雜,還真是出乎意料……他原先心中所想的那些說辭,在看到來者之後,一下子全都用不上了。

先前在廳堂待了一會。

他計劃著……見到宮家來客,若是對方不提婚約之事,他也不提,就讓此事暫且擱置,等自己處理完畢,再找一個好時機,去聯係宮青,斟酌開口。

隻是。

宮紫可不是普通人。

幾乎可以確定……他來北洲,就是為了“婚約”而來。

兩方在偏廳內喝茶。

先是寒暄了數句,如果有人在偏廳聽著,定能察覺,兩邊都是各懷心思,心不在焉。

終於……宮紫先按捺不住了。

他敬了數次茶後,端正身子,小心翼翼說道:“林伯伯……這次我冒昧登門,是為了‘婚約’一事。”

林逾心中長歎一聲。

果然。

該來的,總還是要來。

他擺出一副認真聆聽的姿勢。

下一刻。

宮紫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低聲說道:“我來北洲……是想要退去婚約……”

一直垂首不語的林笙,猛地抬起頭來。

她望向宮紫的雙眼,變得詫異而又錯愕。

而鍛陽大公也怔住了。

“此事,恕晚輩冒昧,無禮。此次登門拜訪,亦是晚輩一人之意。”

宮紫開口之後,神情凝重,他不再猶豫,把憋了一肚子的話全部說出,鄭重道:“非是輕賤鍛陽爵位,更非輕賤林笙姑娘……”

後麵的話,在鍛陽大公腦袋裏已不那麽重要了。

大概就是。

這次退婚,是他一人之舉,他已是心有所屬,還望大公能夠成全。

除此之外。

希望宮家和鍛陽的關係不會中斷……這次退婚,他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因此壞了父輩們的交情。

聽到這,林笙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唰的一下就出來了。

先前在廳堂跪了許久,父親沒有鬆口,但看得出來……已經心軟。

隻是,偏偏這位宮家的來客,是宮紫本人。

在看到宮紫之時,她已經對名正言順的退婚之事不抱希望,準備考慮接下來如何與心上人私奔。

可沒想到……峰回路轉。

林家姑娘這一落淚,把宮紫嚇了一跳。

他連忙打住,聲音有些慚愧,道:“林笙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自己此次退婚,是傷了這個女子的心麽?

“她沒事。”

鍛陽大公的聲音緩緩響起。

林逾揉了揉眉心,他陰鬱的神色,此刻緩緩舒展,隻不過看其麵容……卻像是蒼老了好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