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光明城。
日落之輝縈繞,映滿神殿之中,頭頂日輪的雄偉神像矗立於聖山之巔,神像身下,有聖裁者終日祭拜,感恩這位偉大神座為西洲所帶來的光明。
而神殿不遠處,便是供奉著「賜福之力」的偏殿。
這幾座偏殿,盛放著西洲的禁忌封印物,賜福碑位,殿外還修築了一座可以承載凡俗心願的許願祈禱之池。
心誠則靈。
神座大人能聆聽西洲萬民心聲,隻要來到這裏,帶上心中的願望,便可能會得到「神卷」。
除此以外,聖裁者軍團中負責祈禱和傳教的大祭祀,則是會定期帶上貢品,維護清理神龕的安寧。
而光明神座,則會不定期地降臨神念,在偏殿神龕之中,給予聖裁者和凡俗信徒點撥。
今日神龕之中。
點燃的香火,生出了濃鬱的黑煙。
在一旁禱告的祭祀,神情蒼白,他堅持頌念聖文,可那濃鬱的煙氣繚繞大殿,竟然將日落時的最後一縷輝光遮掩……這是日落之鄉,是永晝之山,有神座之力庇護,數百年來都不曾迎來真正的黑暗。
但此刻。
大殿前所未有的昏暗。
「啪嗒!」
賜福神龕之中,一塊牌位忽然倒下!
「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一旁侍奉的信徒發出驚呼。
祭祀嘴唇乾枯,他滿臉茫然,看著此刻不再光明的神龕,心中湧出了極大的不祥之感,異變生出之後,靠近的信徒第一時間上前,試圖扶起那塊栽倒的牌位。
然後尖細驚恐的聲音便響徹大殿。
「賜福之子的靈魂破碎了!」
……
……
多魯河災境。
雷震之音,響徹穹宇。
林霖站起了身子,他開始穿戴源甲,準備出發,作為指揮官,他的本職任務是確保行動順利,諸方隊長能夠在精神網絡的協調下形成搭配。
可如今……精神網絡的鏈接已經宣告斷裂。
主控製艇,成為了一座孤島。
指揮官,也徹底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一隻有力的大手,按在他的肩頭。
「林。」
奧斯蒙德沉聲問道:「你這是要離開主控製艇麽?」
「奧斯蒙德閣下,恕我無法再這麽等待下去。」
林霖的聲音很是堅決:「這段時間,精神網絡的斷裂完全沒有修補的跡象……很顯然,我們先前鋪設的【深海】鏈接點被破壞了。就這麽乾等下去,我們還能等到什麽,同袍的屍體麽?」
是的。
這是一段難熬的等待。
在陸哲出發之後,沒有一支小隊,傳回訊息。
十二隻隊伍,全部消失在了多魯河的分支儘頭……而災境儘頭的黑雪山,似乎迸發出了劇烈的震蕩之音,斷開鏈接的主控製艇,無法接受到任何訊息,而這種狀態下的「指揮官」,就等同於瞎子。….
看不見,聽不到。
「戰場之上,將有將的位置,王有王的位置……探索多魯河是隊長應該做的事情,你和我作為重啟任務的指揮官,要做的事情就是坐鎮指揮艇。你做出決定之前,可曾想過,如果你離開主控製艇,通訊恢複,隊長回歸,而指揮官缺失,那麽行動將會遭遇更大的打擊?」
奧斯蒙德直視著林霖的雙眼。
「……」
林霖無言以對。
他咬了咬牙:「閣下難道覺察不出嗎,這座災境出現了意外的變故……那些隊長,很有可能
遭遇了危險。」
遠天的雷震之音,似乎要將天穹撕裂。
這種情況下,被困在主控製艇裏,實在是一件讓人絕望的事情。
「我看過你的檔桉。」
奧斯蒙德用那隻獨眼,凝視著眼前的年輕人,緩緩說道:「駐守牯堡期間,遭遇大小風暴七次,其他的混亂源質衝擊十九次,每一次,你都是第一批衝上去的‘先鋒,,哪怕成為了要塞掌管者,依舊如此,每一場戰鬥我都仔細看了檔桉上的具體記載,隨時可以複盤當時的情況。」
林霖沉默了。
這些年來……他所經曆過的戰役,實在太多,自己都有些記不太清了。
這位軍團之眼,竟然記在心中。
「作為要塞駐守者,一騎當先,沒什麽錯。因為你的身後就是全人類家園,對我們這種人而言,能夠死在巨壁上便是最好的結局。」
奧斯蒙德道:「可這裏不是巨壁,我們麵對的‘敵人,也不是風暴,這不是你披上源甲,衝出主控製艇,舉刀廝殺,就能解決的麻煩……你是不相信女皇陛下選中的那些隊長麽?還是太過於相信自己的能力?」
這一番話,讓林霖啞口無言。
他徹底陷入了沉默。
「閣下……」
許久之後,他伸手按在台麵上,看著一片黑暗的屏幕,主控製艇內的燈光一片溫暖,但深海鏈接斷開之後,這死寂的暖光,卻讓人感到陣陣幽寒……
林霖聲音有些沙啞,道:「我……不甘心就待在這裏,什麽也不做。」
「噢,我差點忘了一件事。」
奧斯蒙德的眼神變得溫和了一些,他緩緩道:「唯一一場,你沒有親自上陣的戰鬥,就是前不久的‘風暴反擊戰,吧?」
牯堡有史以來遭遇的最大災難。
林霖感染了精神毒素,無法親自上陣。
對於一個習慣了在前線重逢的將領而言,這是莫大的缺失,也是無法彌補的遺憾。
「嗯……」
對於林霖而言,參加這次重啟任務,更像是一場談判。
這裏的大部分人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回歸中央城後,林霖和兄長鑄雪進行過一場簡短的談話……在家族意誌和北洲形勢的壓迫之下,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無法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