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原監獄,被撞碎了一個巨大窟窿。
鐵壁坍塌,雪塵紛飛。
但近百艘重型機和北洲源能艇,在空中斡旋……被關押在苔原監獄中的罪犯,尤其是靠近“天鞘”核心區域的,根本沒有逃離的機會。
所有人都注視著巨人跪倒在天鞘前的畫麵。
“諸位,旅者已經隕落。”
“它並非是被陛下所殺……更像是,自己燃儘了自己的生命。”
借著神念執掌萬千大寒之劍的阿旒爾,在精神鏈接中輕聲開口:“對北洲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要不了多久,‘熔爐’可以提取到更加純粹的‘火種’作為火源了。”
神級生物,即便死去,身軀也不會立即和火種剝落。
這需要一些時間……
隨著阿旒爾的抬手動作,那無數柄插入旅者後背的大寒之劍,劍柄位置,噴吐出銀色絲線,纏繞在超大型源能艇的腹部鐵頂位置,那跪倒在天鞘前的巨人,就這麽被顫巍巍地提拎起來。
隻不過此刻,它徹底失去了聲息。
這枚火種不再熾烈燃燒,以至於四周凜冽的風雪都染上了一層枯寂。
北洲要將“旅者”帶回中央城。
這具屍體會被重新投入之中,地底研究所將進行最後的解剖,以及實驗……旅者竭力而亡,對中央城而言並不是壞消息,可見證這一幕的諸公諸將,卻開心不起來。
要不了多久,中央城將會獲得無儘的能源,四周的中小型城市也會逐漸飛升,擁抱溫暖。
但……
這個大家夥,叩擊天鞘的畫麵,實在擊人心弦。
看到這一幕的每位超凡者,心中都反湧起了難言的悲傷之意。
這明明是一個外來物種。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或許是旅者一族,六百年前……也是人類遷移逃亡的一份子。
看到了這個巨人的死亡,讓所有人心頭都蒙添一份陰影。
……
……
在旅者的屍體,被超大型源能艇提起之後,災後的重建任務,很快就恢複開始。
空中彌漫著天鞘的碎屑。
阿旒爾動用了女皇陛下的神域,將這些碎屑儘數清除,隨後北洲的諸公諸將,駕駛飛艇降落,幫助苔原監獄的超凡者們,一同恢複那被破壞的巍峨鐵壁。
顧慎來到了天鞘之前。
狂風呼嘯,顧南風也來到了這裏。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靜默。
六百年,天鞘始終牢固,可如今,卻是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壞,雖然旅者沒有直接將其拔出,但這巨石的堅硬表殼,卻是被擊碎了不少。
苔原監獄之中關押的一些凡人,也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傷害。
此刻,天鞘核心區域,散落了一地碎屑……在脫離了“本體”之後,這些石屑,仿佛失去了它們的魔力,顧慎撿拾起了一片,輕輕在指尖撚動,將其碾碎成渣。
傳言中,天鞘是需要儘量遠離的禁忌之物。
一旦觸碰,能力便會遭到破壞。
顯然,此刻散落滿地的石屑,並不具備這般詭異的力量……這些材質不明的未知石屑,就是因為聚攏在一起,才讓人感到可怕。
“二十多年前,顧長誌先生曾來過一次。”
顧南風開口打破了平靜:“他站在天鞘前,伸出手掌,觸碰了這把‘石之劍’……”
顧慎挑了挑眉:“石之劍?”
“是的,石之劍,苔原人一直這麽稱呼。”顧南風仰望高天,問道:“你難道不覺得,天鞘像是一把劍麽?一把直指雲天的劍。”
顧慎順著顧南風的目光,向著天頂望去。
無數石屑蔓延生長,宛如一根通天藤蔓,穿透雲霄。
或許在這些石屑之下,什麽都沒有。
但站在這裏,看過一眼之後,顧慎便覺得……這就是一把劍。
“我聽說,天鞘與地麵相連,根本就不像是我們所看到的那樣,露出一截,這不是一個可以拔出來的東西。”顧慎微微停頓,道:“因為……就連顧長誌先生,都失敗了。”
天鞘墜入苔原——就像是漂浮在深海之上的冰山,這通天之劍,隻是巧合露出的一部分,真正的底座,已經和苔原方圓十數裏的凍土結合,生根。
“不……”
顧南風柔聲笑了笑。
他望向不遠處,目光落在了天鞘的底座位置……從護送塚鬼抵達目的地後,他便圍繞著天鞘,轉了一圈,仔細打量了一圈。
最後,他找到了“這裏”,一個特定的角度。
“我相信……顧長誌先生,隻是沒有去‘拔’天鞘而已。”
顧南風伸出手指,輕輕點指那個方向。
顧慎看去,陷入了沉默。
在天鞘底座之上,有一枚凹陷下去的手印,因為天鞘原石過於龐大,而且平常不會有人靠近……所以這些年來,幾乎沒人發現這枚手印。
這是顧長誌當年所留下的凹坑。
顧慎忽然想起了在神祠山看到的畫麵。
顧長誌重傷而回,坐在山頂,看著漫山黑花,最終沒有伸手采摘……對於這位一度站在七神之巔的“戰神”,世上似乎已經沒有了他所做不到的事情。
隻有想做,或者不想做。
“天鞘落在這裏,如果真拔出來,未必是一件好事。”
顧南風認真說道:“人類最大的武器,就是智慧,那些破碎的,無序的,隻要用心經營,其實都能煥發光彩。這裏曾是混亂之地,但在五大家和三所介入之後,成為了鎮守苔原監獄的‘神物’,如果當年顧長誌先生將其拔出……恐怕東洲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秩序,又需要重新規劃了。”
“是啊……”
顧慎輕聲喃喃。
所以,顧長誌先生沒有拔除神祠山的黑花……也是因為他看到了更長遠的未來嗎?
留著這些。
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聽到更大的回聲。
“塚鬼還好嗎?”顧慎認真開口。
重型機和源能艇,始終都在捕捉“旅者”的影像,當這個家夥撞碎鐵壁之時,所有人都在擔心,苔原監獄可能會出現暴動……事實上他們低估神級生物的威懾力了。
當鐵壁被碾碎,哪有人敢妄動?
隻不過有一個可憐的倒黴蛋,被正麵衝擊波砸中。
“也不知道該說他倒黴,還是幸運,被旅者正麵‘撞’中,隻是受了一些輕傷。我讓羅玉帶他去顧家後方療傷了。”
“這家夥的身體應是無恙,隻不過他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顧南風無奈道:“這次我帶他來,是想要破譯‘天鞘’上的古文,誰能想到,會遭遇這種事情?”
一向好脾氣的顧家少主,都忍不住了。
“真是……”
雖然及時停住。
但顧慎還是聽出了未說出的弦外之音。
真是晦氣啊。
兩人在天鞘前靜立了片刻,便向著鐵壁外走去,天鞘隻是被擊碎了一部分硬殼,散發出來的“削弱之力”依舊存在,此地不宜久留。
很快,就抵達了苔原監獄的外沿,許多身影,正在忙著修補破碎的鐵壁。
遠遠就能看見,一道魁梧身影,正在揮舞著鐵手。
羅玉一路小跑,滿臉擔憂:“少主大人……這次衝擊,對雪籠的影響大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