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垂攏,悶雷炸響。
要下雨了。
福音教堂之上,烏雲籠罩,群鴉起舞。
它們漆黑的瞳仁之中,倒映著這座看似聖潔的教堂……一顆水珠落下,整個世界在雨水之中旋轉,翻飛,最終破碎。
“啪嗒。”
顧慎睜開雙眼,一顆水珠正正好好落在他的額頭,然後滑入眼簾。
“這就是慕晚秋的夢我還從未進入過如此真實的夢境。”
“群星計劃”將慕晚秋的精神放逐到了陣列盒中。
這是顧慎與慕晚秋“坦誠相見”的最好機會!
隻不過,這座夢境世界,超出了顧慎的預料。
他蹲下身子,濺起地上掉落的鬆葉。
觸感,冷意。
都與現實世界無二。
“夢境世界的‘真實’程度,往往取決於超凡者的精神,以及記憶的穩定程度。”
“這座夢境堪比現實世界。”
“這說明……慕晚秋對這裏的記憶,十分清晰,這麽多年過去,始終沒有忘卻一絲一毫。”
陣列盒中的那些靈魂,幾乎失去了主觀意識。
在這種情況下,慕晚秋應該無夢睡去才對。
可顧慎來到了這裏,便說明慕晚秋的精神海中,常年上映著這副畫麵。
即便死去。
也不會忘。
這是慕晚秋一輩子都難以抹去的“心魘”!
顧慎緩步在雪林之中前行,他的思緒逐漸恢複了平靜,這場夢境真實地像是一副電影,而他此刻進入夢境……就意味著,他從外來人,變成了這場夢境電影中的一員。
還記得初次相遇之時。
顧慎想要借著“多魯河”調查的理由,進入慕晚秋的夢境,但被直接拒絕了。
他那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因為二人還不夠熟。
拒絕,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是後來……在多魯河經曆生死之後,顧慎慢慢發現,慕晚秋是一個極度保護自己夢境的家夥,與其說保護夢境,不如說她在保護自己的過往。
她的檔案,北洲給予了極高的特權,進行遮掩!
調查軍團的一隊之中,人人都說她是一個“怪胎”
每一涸S級其實都是怪胎。
可她的“怪異之處”,就在於密封的過去。
來到這場夢境之中,即便是身為冥王的顧慎,也感到了一陣陣的壓抑。
或許,答案就在這場夢境裏。
“嗚哇!嗚哇!”
忽然之間,黑鴉泣血,飛過雪林,掀起陣陣破空之音。
他眯起雙眼,抬頭望去。
漆黑的碎羽和雨水混雜著灑落。
緊接著,顧慎後方不遠處,傳來了地麵震顫的聲響。
“這是多少年前?”
顧慎皺眉,“怎麽聽起來像是馬蹄的聲音。”
雪屑翻飛,馬蹄如雷。
他默默站定,背靠巨大雪木……有馬匹拉著車隊奔馳而來,一共七人,車隊的華蓋上印著“光明聖十字”,隻不過顧慎並沒有感到真正的光明氣息。
“光明教會的人麽,看上去更像是一群偽裝者。”
車隊飛快離去。
顧慎從雪木背後走了出來。
他沒有出手破壞這場夢境的記憶……一方麵,是想看清楚,困擾慕晚秋這麽多年的“夢魘”到底是什麽模樣,另外一方麵,他還不清楚夢境中的變動,會對宿主產生什麽影響。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使徒”之夢。
還需要仔細觀察清楚。
“雪陵的儘頭,有一座教堂。”
“那座教堂裏有‘光明之力’,我感到了厭惡。”
顧慎緩緩向著車隊離開的儘頭走去。
這座精神世界雖然真實,但“版圖”有限,畢竟這是在慕晚秋精神海裏生成的虛擬世界,這車隊上的人,都是從“虛無”的遠方霧氣裏直接行駛過來的。
顧慎想要反方向離開,也沒有辦法做到。
“所以·這裏隻有一個目的地啊。”
顧慎挑了挑眉。
這場夢境雖然真實,但不複雜。
他好像隻需要配合“演出”就可以了。
“實在抱歉,維吉爾閣下,思前想後我們還是不麻煩您了。”
福音教堂的門口。
黑雲低沉。
裹著鬥篷披風的女子,懷中攬著一個神情蒼白的小姑娘,她們的行李十分單薄,就那麽兩個箱子,裏麵裝著洗淨曬乾疊好的衣服薄褥。
艾姨輕聲說道:“趁著雨勢還沒下大,我和小秋現在趕路還來得及,深鱗城距離也不算太遠。”
維吉爾臉上雖然帶著笑,但神情並不算好看。
他站在屋簷下,時不時抬頭,看著頭頂繚繞的那群黑鴉。
這些該死的烏鴉,怎麽一個勁的繞著教堂起飛?
還有已經快到下午了,左先生那群人,怎麽還不到!
“您真的不再等等嗎?他們就快到了。”
維吉爾額頭滲出汗水。
該死。
再不到,就真的隻能自己動手了!
艾姨想要開口之時,衣袖被慕晚秋輕輕拉了拉,她瞥了眼懷中的小姑娘,厚襖大衣套了好幾層,裹得嚴嚴實實。
小秋身上的“災厄霧氣”,從未出現地如此濃鬱!
她已經放棄了先前求助的念頭。
再待下去。
就算不被視為“異端”,也可能會連累善良的維吉爾閣下。
還是趁早離開比較好。
“不了,謝謝您這幾日的招待。”
艾姨揉了揉懷中的小腦袋,笑道:“我們不耽誤您了,維吉爾閣下,歡迎以後來恰西克做客。”
維吉爾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人呢該死!該死!!”
他看著遠去的兩人,默默從教士袍裏拔出手槍。
“噠噠噠!y。”
遠方的雪林之中,衝來了一行車隊,聖十字的大旗在空中招展……維吉爾長長鬆了一口氣,他將手槍重新放回了內兜裏。
大雨傾盆,隨著駕車人的勒繩,車隊的駿馬嘶吼,四蹄拚命擂地。
車隊在一大一小的身前橫移,停住,攔住了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