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一碗苦粥(1 / 2)

悍卒斬天 三青色 2002 字 2023-04-22

中洲沈家。

有一座擎天峰。

此峰垂直陡峭,高聳入雲,若一根托天石柱於萬峰湖中拔地而起,故而得名擎天。

擎天峰峰頂乃沈家刑罰之地,取名悔過崖,凡觸犯家規,犯大錯者,往往都會被罰上悔過崖悔過。

悔過崖上一年四季冷風呼嘯、積雪不融,是一處苦寒之地。

沈文君已經在崖上度過十六載光陰,把人生最美好的一段青春時光送予了寒冷和孤寂。

若不出意外,她的往後餘生都將在此虛度。

年僅三十六歲的她,已被崖上的寒風吹得青絲斑白,被孤寂奪走了活力和光彩,整個人蒼老得似五十歲的老婦一般。

她每天都會站在寒風呼嘯的崖邊,遙望西方天際許久許久。

她那滄桑渾濁的眼眸裡偶爾會泛起一絲絲光彩,好似一雙視線洞穿了蒼穹,落在了心之所係的地方。

有時候她能在崖邊一動不動地站兩三天,就像杵在寒風中的一截枯木。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已經成了她打發孤寂時間最好的辦法。

「沈文君,我餓了!」

昨日崖上押送過來一位十五六歲的粉衣女子,不知是犯了什麼過錯。

粉衣女子脾性很大,賭氣不吃飯食,說要絕食而死,還把昨天中午送來的飯菜扔下了山崖,連帶沈文君的那份一起給扔了。

然而這才過去不足一天的時間,她就已經餓得受不了了。

倒不是她不抗餓,而是因為來悔過崖之前她就已經絕食了兩天。

她昨天晚上縮在冰冷的崖洞裡硬挨了一夜,此刻又冷又餓,感覺真的要餓死了,昨日要絕食而死的硬氣蕩然無存,可是又不願意求饒認錯,無奈之下隻能向站在崖邊的沈文君求助。

不過,就算她求饒認錯,除了同在悔過崖上的沈文君外,也不會有人聽得見。

「你聾了嗎?!我說我餓了!」

粉衣女子見沈文君應也不應她一聲,頓時來了火氣,朝沈文君怒吼起來。

人在飢餓時確實容易暴躁憤怒,不過由她對沈文君直呼大名的稱呼來看,顯然就算不躁不怒,她對沈文君也無多少尊敬之情。

按輩分講,她應該恭敬地喊沈文君一聲姑姑。

沈文君站在崖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塑,對粉衣女子的憤怒喊叫沒有一點回應。

粉衣女子見狀大為惱怒,噔噔噔幾大步走到沈文君身後,伸手憤怒地猛推了她一把。

沈文君被粉衣女子推得向前撲倒,摔在地上後又向前滑行了一步。

她麵前就是懸崖,向前這麼一撲一滑,雙臂、頭和肩膀一下擔到了懸崖邊上,差一點一頭栽下懸崖。

粉衣女子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沈文君這麼不經推,身體輕飄飄的就像沒有重量一樣。

她這才注意到沈文君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形同枯木。

沈文君爬起身,麵無表情地看了粉衣女子一眼,問道:「來之前沒人告訴你悔過崖上三天才送一次飯嗎?」

她的聲音沙啞生硬,因為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粉衣女子梗著脖子叫道。

「你昨天把我的飯也給扔了。」

「我……」

粉衣女子想到昨天她確實把裝飯的提盒整個丟下了山崖,想到提盒裡麵裝著沈文君三天一頓的飯食,不禁心生愧疚,但是轉瞬間就被暴躁的情緒衝散,跺腳叫嚷道:「我不管,我現在餓了,你給我拿吃的來!」

「沒有。」沈文君搖頭道。

「休要騙我,你當我傻嗎?三天一頓飯,你能在這悔過崖上活十六年?」粉衣女子壓根不信。

沈文君邁步走向不遠處的崖洞。

粉衣女子昂起下巴哼了一聲,仿佛在說「想騙我沒門」,然後緊步跟著沈文君進了崖洞。

崖洞隻有兩丈多深,像半扇張開的蚌殼,也就起個遮風擋雨的作用。

沈文君從一個角落裡抱出一捆木柴,走到一個石頭搭建的簡易石灶前,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火生起來。

粉衣女子捏著鼻子,忍著煙燻,湊到近前烤火。

沈文君端起灶台上的鐵鍋,去外麵取了結結實實一鍋積雪,然後端回灶台上燒起來。

「多放點,多放點。」

粉衣女子見沈文君不舍得往灶洞裡添火,直接自己動手,連著往灶洞裡填了七八塊木柴。

火很快就劈劈啪啪燃了起來。

粉衣女子蹲在旁邊,朝著從石灶鑽出來的火焰伸出雙手,不一會就烤得渾身舒坦。

「你昨晚怎麼不生火?讓我凍了一夜。」她看向沈文君埋怨道。

沈文君沒有理她,看見鍋裡冒出了熱氣,起身走到崖洞東邊她開鑿出來的一間石室裡,從裡麵拿出兩個白色的布袋。

然後來到灶台旁,掀開鍋蓋。

她從一個布袋裡抓出兩把米,另一個布袋裡抓出一把風乾的青色菜葉,先後放進鍋裡,再蓋上鍋蓋。

「這是什麼米?!」

粉衣女子從第一個布袋裡抓出一把米看了一眼,臉色不好看地皺起眉頭問道。

「這是風乾的熟大米,是我從每頓飯裡省出來的。」沈文君答道。

「咦——」

粉衣女子頓時一臉嫌棄,把手裡的乾米粒扔回布袋裡,撒了許多在地上。

沈文君沒說什麼,上前把撒掉的米粒一粒一粒撿回袋子裡。

「這裡麵又是什麼?不會也是你每餐省下來的菜葉吧?」粉衣女子指向另一個布袋問道。

「不是,這是我在崖上採摘的寒號草,曬乾後存留下來的。」

「寒號草?那是人吃的東西嗎?餵馬馬都嫌苦!」粉衣女子瞪起眼珠子叫道。

「這裡是悔過崖,不是酒樓客棧,我十六年也才僅僅攢下這點吃食而已。」

「……我不吃!」粉衣女子語氣決絕地歪頭說道。

沈文君搖了搖頭。

來這裡的每個人在看到這鍋菜粥時都會這麼說,但最後全都食言了。

不是這鍋菜粥有多好吃,而是他們全都扛不住崖上的苦寒飢餓。

最後吃得比誰都香。

這也是她為何一十六年才攢下這點米和菜的原因,大都被這些過客給吃了。

「我不信你就隻有這些豬都不吃的東西,好東西肯定都被你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