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昕等在走廊裏,時不時往窗子裏頭看。
他看到許檸和黎嘉譽的頭挨在一起,甚至不受控製地想衝進去,對許檸說:“黎嘉譽他喜歡你。”
他對她好,她對他好,陳昕看著,真的想讓他們在一起,恨不得按頭。
但也隻是想想,現實是,黎嘉譽不敢承認他的喜歡,許檸對黎嘉譽,也完全沒那個意思。
少女的心動是藏不住的,會體現在肢體上,在臉上,許檸麵對黎嘉譽的時候,太坦然了。
課後補習,加上天黑得早的緣故,白蒙天天等在一中,晚上接許檸回家,絕不會多給黎嘉譽一分能跟她接觸的機會。
黎嘉譽看著並肩遠去的背影,看得心臟抽痛,但又很安心。
白蒙對許檸,真的不錯。
“老大,開庭的事情,幾成把握啊?”看黎嘉譽回神,李浩淼忍不住問。
“十成十……”
李浩淼喜笑顏開。
“會輸。”黎嘉譽說完,李浩淼幾乎哭出來。
“憑什麽啊?不是證據都很充足嗎?”
黎嘉譽淡淡地把背包甩到肩上,讓人看不出情緒:
“因為黎嘉樹的律師是黎氏的金牌法務。
因為他調換的藥物不是有毒藥物,法律意義上不構成投毒。
因為他隻是教唆換藥,沒有實際操作。
因為網暴不能證明是他策劃的,隻是推動。
因為我和他同屬一個監護人。
因為我們的監護人希望諒解。
因為我未成年,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一切都要由法定代理人做主。
因為他也未成年,教育為主。
這些理由足夠嗎?”
“操他媽,憑什麽?”李浩淼聽他一條一條地數算,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單純一條未成年就足夠減刑,何況一堆不充足條件摞列,還有一個金牌法務。
他就算怎麽努力找,都找不到會贏的突破口。
黎嘉譽點了一支煙,打火機橘黃色的光短暫照亮了一下他的臉,陰晴不明:“別告訴許檸,我跟她說會贏。十六號是她生日,別掃她的興。”
他款步走出學校,卻不是回家的方向,李浩淼上來問:“老大,你還要去哪兒?”
“打工。”他說。
住院幾天,攢的錢基本花了個乾淨,許檸的生日,他不能什麽都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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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告與被告都是未成年人,所以不會對外公開,由少年法庭審理。
除被告和原告以及證人、警方等相關人員之外,不允許旁聽。
開庭那天世界晴朗冰晶璀璨,是難得的大好天氣。
黎嘉譽穿著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外麵罩著寬大的黑色羊絨大衣,黑發灰眸,站在法院雪地裏的時候,光明將他完全籠罩,燦燦的,看起來像天使。
律師再三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隻能儘力而為。他覺得,如果是他老師在,說不定還能據理力爭,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但是這個孩子真的很窮。
黎嘉譽略一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律師是個剛剛執業的律師,今年夏天大學畢業的,勝在價格便宜,一腔熱血,這是他接的第一個案子,黎嘉譽的能力,也隻能負擔得起他了。
許久未見的黎嘉樹站在被告席上,衝他一笑,黎嘉譽從那笑容裏能看出嘲諷、輕蔑等諸多意思。
黎嘉譽當作視而不見,落座。
黎嘉樹身邊坐著衣冠楚楚的黎氏法務,看見黎嘉譽,略微也衝他笑了一下,點點頭。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個都不想得罪。
但是黎化雲是黎先生的獨子,慣例是不會跳過孩子把家產給孫子繼承的,何況是這樣有精神疾病的孫子,他對黎嘉譽的報複,也沒有多擔憂。
書記員通知在場人員,流程一步一步進行下去。
黎嘉樹一問三不知,把換藥行為解釋為自己的無知,以及誤認為哥哥生活窘迫,被替換藥物沒有替換藥物功效好,但是日常二人有齟齬,又怕哥哥不接受,所以指使人偷偷調換。
對麵律師巧舌如簧,把黎嘉樹塑造成一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一切都是意外。
黎嘉譽的律師啞然,過淺的閱曆讓他難以招架,急得額頭冒汗。
黎嘉譽指尖在口袋裏抓著一個東西,微涼潤澤,是他打算送給許檸的生日禮物,價格正合適,不會讓她有任何負擔。
他指尖在上麵摩挲,以此來減輕這種無能為力的痛恨。
黎嘉樹淚灑法庭,律師又出具蘇酥,也就是黎嘉譽監護人的諒解書。
黎嘉譽聽著審判,無比的清醒。
他年少,他無能,他貧窮,他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