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是金珠給自己準備的。酸甜的檸檬水一口喝下,衝淡了嘴裏的酒氣。
廁所洗過一身酒氣,人也徹底清醒了。
戴起深站在窗前雖然已是深夜但窗外依舊燈光閃爍,感覺仍能聽見城市的白噪音。轉身推開玻璃門冷風瞬間灌入屋內。
陽台上風很大,吹起他的衣袖。從陽台花園這邊看過去能看見城市的另一麵,那邊聳立著幾座高樓,戴氏大樓就屹立在其中。
此刻遒勁蒼穹的戴氏兩字在黑暗的樓頂顯得格外明亮。戴起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它。
微微轉移目光,視線中戴起深新買的幾條褲衩在寒風中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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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兩人起床,但顯然戴起深沒有睡好。
昨晚周圍很安靜,沒有打鼾磨牙的聲音,被窩也很鬆軟溫和,不是硬板床,但他就是沒有睡好,總是迷迷糊糊的,是夢是醒。
吃過早飯,金珠開車兩人就去了虞陵,再路上買了香燭菊花。虞陵是有幾座山的墓地,遠遠就看見石雕大門巍峨矗立,上麵雄厚的兩個大字‘虞陵’。
車輛開過石門,慢慢往山裏開,到處兩旁是筆直的長青樹,堅韌挺拔,山間盤山公路濕潤,道路兩邊還有殘雪,和零零散散沒來得及打掃的冥幣。
越往上走,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漸漸多了前來,有人拿著剪刀修剪樹木。
他們也喜歡把樹木修剪的板板正正。金珠不喜歡那樣,她從小在山裏長大,喜歡看那些肆意生長的樹,那才是樹該有的樣子張揚活力,展現了大自然的魅力。
陵院安靜肅穆。
兩人下車步行,虞院沒有那種一排排像小房子一樣的墓地,基本上都是要走很遠才能看見一個磅礴的墓地。
走了有半個小時,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緩慢步行。一路上戴起深的手機都響個不停,後來直接關機。
拐過一處灌木叢:“到了。”金珠給戴起深指。
墓兩邊有兩排塔鬆,鬱鬱蔥蔥。還有兩個高大的石獅子,呲著牙嘴裏含著石球。
金珠把花束放在旁邊,點上蠟燭紙錢插上:“爸,我和起深來看你了。”
戴起深低頭鞠躬:“爸,我來看看你。”
戴起深對父親的感情是複雜的,他給了戴起深衣食無憂的生活,一出生就要什麽有什麽,老年得子捧在手裏長大。
但父親對他也是嚴厲的,從小到大不停歇的學習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好像知道自己活不長久,儘可能快的把他半生經驗教訓統統傳授給戴起深,也不管戴起深是否開心快樂。
戴起深記得那時候小小的自己劍術練的不好,父親會陰沉著臉坐在一旁看著他讓他一遍遍不停的練,聲色俱厲,情緒激動時還會不停的咳嗽。
課後,他哭喪著回家,以為可以依偎在母親懷裏尋找安慰,看見卻是母親在浴缸裏割腕自殺。
小小身軀的她嚇得哇哇大哭這跑去找父親,送母親去醫院。
可母親醒來卻責怪他為什麽要找人救她,為什麽不讓她去死。為什麽要和他父親一樣不肯放過她。
他瘦削的肩膀被母親握在手裏來回搖晃,看著母親猙獰慘白的麵容在眼前放大,眼中的紅血絲好像要從眼球中趴出來。
他嚇得渾身僵硬,不敢說話不敢哭。
戴起深靜默不語的站在墓前:“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待會。”
“好。”金珠聲音輕輕柔柔,離開。
戴起深抬頭看天低頭看地,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他對他父親現在愛不起來,也恨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