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崔應觀的記憶,就像是打碎她平靜生活的一把刀,幾乎將她的所有努力,化為烏有。
“抱歉,是我說得太過……”崔應觀蹙眉道。
她深吸一口氣,擦了擦眼淚,抬眸朝著他笑了笑,然後恭恭敬敬朝他行了個禮。
崔應觀見她如此,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崔司業安好。”江眠月紅著眼眶,一字一句清晰明了,“我不是江姑娘,也不是江眠,我是國子監監生,廣業堂齋長江眠月。”
“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江眠月說完這些,朝他淡淡一笑,“還望崔司業您克己奉公,不要逾距。”
崔應觀麵色瞬間蒼白。
江眠月行禮之後,緩緩道了一聲,“學生告退。”便轉身快步離開。
她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生死被人揉捏在掌心,隻能被動承受一切,活得像個傻子的江姑娘,而是憑自己本事進國子監考學做官、獲得皇上賞賜禦撰金筆的江眠月江監生。
祁雲崢也不是那手掌生殺大權,手腕狠厲,位高權重的首輔祁大人,而是光風霽月、言傳身教、誨人不倦的祭酒大人祁雲崢。
維持現狀,就很好了。
江眠月腳步踉蹌,逃一般的離開了這裏。
她走後,敬一亭附近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崔應觀在原地站了很久,風吹著他的衣袂,讓他看起來如掉完了葉子的槐樹一般蕭索。
他想見江眠月太久了,見到她之後,便想將所有的心裏話都告訴她,順便試探那位祭酒大人,是否真的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沒有前世的記憶,隻是普普通通一祭酒而已。
他太著急了……
枉顧她的意願,弄巧成拙。
不遠處的樹乾遮擋處,司業大人瞳孔震顫,聽完了全程,他還是覺得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什麽?前世?江眠月死了?
什麽東西,他們這些年輕人,究竟在玩什麽鬼花樣!
他為什麽連聽都聽不懂?
半晌過後,崔應觀緩緩動了動,轉身準備回西廂房,他臉上失卻了那笑意,麵色微微蒼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終究是來晚了,隔了太久,江眠月已經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成長了太多。
她看著他的眼神再也不像前世那般信任溫柔,而是帶著幾絲防備……
他陷入沉思,心情略微沉重。
好就好在,如今她是監生……國子監內,抬頭不見低頭見,他總有機會的。
正在此時,東廂房的房門緩緩打開。
崔應觀腳步一滯,冰冷的寒風中,與祁雲崢四目相對。
祁雲崢麵容比那寒風還冷,隻是乍一看上去,似乎卻沒有什麽特別的,除了手掌上裹著帕子,上頭似乎有些血痕。
“崔司業。”祁雲崢聲音極沉,“過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崔應觀微微一挑眉……這家夥,可真夠能忍的,方才一直不出來,如今終於忍不住了嗎?
方才想了許久,崔應觀覺得,江眠月雖有如此反應,可她應當隻是需要時間罷了。
猛然看到自己,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情緒上的衝勁兒太大,她無法接受也實屬正常。
至於和祁雲崢……上輩子還未鬥完,這輩子他可不會再輸。
崔應觀緩緩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笑來,麵上仍舊顯出笑渦,可那笑卻不像平日裏那般人畜無害,而是帶著幾分不羈。
“ 是,祭酒大人,這就來。”
二人都進了東廂房後,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氣氛僵硬的仿佛要殺人。
門外,司業大人渾身僵硬,幾乎無法跟上他們的節奏。
這又是怎麽了!怎麽看起來要打起來了?
這下好了,他告老還鄉,原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祁雲崢和江眠月,還以為新的司業過來以後,可以為他分憂解難,擔任監督好祭酒與監生關係的重要責任,好好管理國子監,還國子監一個風清氣正的讀書環境。
可是沒想到!
來的這個崔司業,更加的烏煙瘴氣!更加的放蕩不羈!
他守了幾十年的國子監啊!
可不能被這兩個人給毀了!
他不能走!
他絕對不能走!
作者有話說:
司業大人:我的國子監啊!!!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玩的太花了!(轉頭多買幾斤花生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