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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司業大人看到此景,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祁雲崢,見他麵色明顯比方才好了許多,嘴角也漾起淡淡的弧度,若不仔細看, 完全看不出來。

也是司業大人平日裏察言觀色, 對祁雲崢頗有幾分了解, 這才能看出來一些端倪。

他剝開一個花生,熟練地撚了撚花生皮, 可此時有風, 那花生皮飛舞,如花瓣飄飛。

祁雲崢靜靜背手站立, 脊背挺直如鬆。

騎射場上, 江眠月上馬後坐得極穩, 一看便知道學過騎馬,且動作十分標準, 無可挑剔。

“江監生這動作很不錯。”崔應觀緩緩放下自己僵住的手,笑道, “大家可以跟江監生學一學。”

蘭鈺眯眼看著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江眠月,眼中閃閃發光, 口中喃喃道,“眠眠這樣, 真是漂亮。”

她正在崔應觀不遠處, 說出的話順著風,便緩緩飄入了崔應觀的耳朵裏,他心中一動, 目光落向江眠月。

隻見江眠月雙手擒著韁繩, 背脊挺直坐在馬上, 陽光下,馬蹄踏踏,揚起細微的塵土。

“眠眠!你好厲害!”蘭鈺朝她大喊。

她笑著轉頭看向蘭鈺,笑容如浴雪冰消,萬物回春。

漂亮,確實漂亮,可崔應觀卻覺得,江眠月的身上,漂亮卻在其次。

她就像一株冰雪中綻放的花兒,看似脆弱,讓人想去護著她,守著她,卻不敢靠得太近,不敢護得太過。

脆弱的她卻不是溫室中的花朵,將她鎖在溫室中,隻會讓她枯萎死亡……給予些許溫暖和陽光,她便會在風雪中開出花來,震顫人心。

崔應觀仰視著她,心中仿佛有些什麽失落已久的東西,漸漸地被她點亮。

他淺淺一笑,這笑雖不如平日裏看起來那般親和爽朗,卻全然是出自真心。

他似乎明白了她那日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崔應觀從一旁拿出弓箭,遞到江眠月的手中,“看你還挺熟練,不然直接試試?”

他態度動作都很自然,便如一般給監生們上課的助教和博士那般,江眠月見他如此,接過他手中的弓箭。

“靶子在那兒。”崔應觀指了指不遠處的稻草靶子,一共五個靶子並排而立,距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一共百尺餘,“你隨意挑一個。”

所有人都看向江眠月,江眠月心中有些緊張。

她已經許久沒有擺弄過這個,當年他教自己的時候,在姿勢與如何發力的方麵教得比較多,但是準頭上,確實是差了許多。

江眠月緩緩拿起弓,將那隻未開刃的羽箭輕輕地搭在弦上,手臂從高位緩緩而落,目光盯著遠處的靶子。

馬兒有些不安的踏步走動,江眠月的眼前也在不住地晃動,她聽到周圍傳來起伏的讚歎聲,穩了穩心神,靶子就在眼前,可她耳邊卻仿佛傳來了他的聲音。

“後背繃直,這兒用力。”他的聲音緊貼著她的耳邊,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胳膊,那骨節上的紅痣殷紅,他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根,酥麻一片,“然後……鬆手。”

江眠月手一鬆,隻聽弓弦震顫之聲,那支箭徑直飛了出去,眾人紛紛驚呼。

“好厲害!”蘭鈺在一旁拍掌,可隻拍了幾下,便消停了。

江眠月臉上一紅,抓著弓下了馬,有些不好意思的將弓還給崔應觀,“崔大人。”

崔應觀笑得厲害,嘴上卻安慰,“還是不錯的。”

不錯什麽呀,一個靶子都沒中,那箭跟沒長眼似的,斜斜的飛了出去,遠倒是挺遠,就是完全沒準頭。

江眠月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她忍著笑,麵頰微紅,“學生會繼續練習的。”

“也不必太緊張,你如今已經比大多人厲害。”崔應觀笑著對她說,轉而抬頭看向其他監生,“還有誰想要來試試。”

“崔大人,學生想試試。”劉欽章看到江眠月如此,早已在下邊看著躍躍欲試,蠢蠢欲動,聽到這話,忙不迭的舉起手。

“來。”崔應觀重新拿了箭。

劉欽章動作比江眠月還要熟練,上馬時衣袂獵獵生風,瀟灑的一轉頭,看向江眠月,卻見她正背對著自己與蘭鈺說話,似乎在笑,又似乎很窘迫,根本沒有看他一眼的意思。

劉欽章瞬間失落,再看周圍的其他監生,也似乎懶得看他,有的圍在一塊討論如何上馬,有的在聊如何在馬兒亂動的環境下射箭,還有幾個人在安慰嚇作一團的李隨。

他頓時失了勁頭,有些頹喪,卻聽一旁崔應觀笑著看他,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他哪敢說自己因為江眠月不看他而覺得失落,趕緊彎弓射箭,那箭飛馳而去,“咻——”的一聲正中中間的靶子,雖然稍稍歪了一些,卻極為難得。

其他人都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劉欽章撇了撇嘴,一旁的崔應觀卻大聲開口道,“好!”

眾人這才抬起頭,紛紛鼓起掌來,遠處的江眠月也朝他看了過來,露出佩服的眼神。

劉欽章下了馬,對崔應觀著實是感激涕零。

“馬上騎射並不如站立騎射一般,隻要有準頭就好。”崔應觀開口道,“其中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沒有別的訣竅,隻有多加練習,我會在敬一亭西廂房準備一些弓箭,你們若是沒有其他課業,可以去我那兒領取弓箭使用、練習,用完之後記得還回來便是。”

“多謝崔大人。”監生們齊齊道,麵上都有幾分興奮。

江眠月看著人群中的他……他麵帶笑意,年紀輕輕卻顯得有些“慈祥”,監生們圍作一團,幾乎將他做大哥哥一般問他問題,他耐心一一解答,又頗帶有幾分氣勢,便如其他人所言,他確實是個不錯的司業。

想到這裏,江眠月一直帶著防備的心情,也比之前要輕鬆了許多。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上輩子崔應觀便是不錯的人,如今一看,依舊如此。

那日第一次見她,崔應觀恐怕還是……被往事給迷住了雙眼,沉浸在過去之中無法走出來。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