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摩挲著肩頭的劍痕。
他對這個劍痕太熟悉了,哪怕在睡夢裡都看觀摩,越觀摩越感歎,真是一把好劍。
這把劍一劍切斷了官兵的衣袖,在京城的城牆上劃下斑駁,但無聲無息沒有人看到它長什麼樣。
今天他終於見到這把劍了。
它剛剛劈開一把能擋住重刀的鐵傘,刺穿了一血肉之軀,但看到密林中日光在它身上跳躍,鮮血在它身上流動,竟然不覺得嚇人,反而覺得很美。
它是凶器,但又絲毫沒有凶氣,就像它的主人。
張元看著眼前的女子。
對於這張臉,不算熟悉,甚至可以說陌生,畢竟先前隻是查問記住了名字,還沒開始就消除了懷疑,最後隻留下一個癡情小女子的印象。
現在這個癡情小女子衣裙碎裂,赤著雙足,身上滿是血跡,不過那張臉還保持著乾淨,眼神也乾乾淨淨。
張元莫名想起那日她在陸異之麵前哀哀哭泣的樣子……
其實也沒有樣子,他蹲在窗外,隻聽到聲音根本沒有見到人,那副哀泣的樣子是他自己想象的。
「那天,你是故意在騙我的。」張元冒出一句話。
聽起來沒頭沒尾,但眼前的女子笑了,這一笑她便如她手中的劍一般靈動。
「是。」她點頭說。
張元將手中的刀握緊,慢慢在身前轉動:「你到底是什麼人?」
玲瓏坊的繡娘?陸異之的未婚妻?霍蓮的愛寵?還是一個墨徒?
但這一次七星沒回答,隻是一笑,手中的劍一收——
這是要逃!張元揮刀上前:「站住,往哪裡走!」
長劍輕輕一點,押住了張元的刀。
七星看著他依舊隻是笑了笑:「有事要忙,有緣再見。」
劍尖一點點,但張元手中的刀宛如被巨石壓住,如果稍有泄力就要握不住。
「你是不是先前就到了?」他咬牙說,「你為什麼不等這人殺了我以後再殺了他!」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會認出她?
不可能,她一定知道,否則也不會當初讓他進到玲瓏坊聽一出戲。
聽到他這樣問,七星笑說:「那我成什麼人了?」
隨著說話長劍一滑,沿著長刀向張元而來。
張元鬆手放開了刀,人向後避去,但那劍光幾乎是瞬間到了麵前,張元隻覺得眼前一花,眉心一痛,耳邊縈繞著那女子的聲音。
「….我可是墨徒。」
……
……
墨徒!
她就是那個墨徒!
抓住她!
張元想要握住手中刀,但全身無力,身子又宛如浮在水中起起伏伏,猛地向下墜去。
他猛地睜開眼。
「你逃不掉!」
他以為是吼出來的,其實隻是聲音呢喃,身子還在起起伏伏,不過不是在水中,而是在馬車上,眼前也沒有了那女子和襲來的劍。
隻有栓子探過來的臉。
他似乎在審視,然後才高興地說:「張哥兒你醒了!」
醒了?不是死了,張元看著他的臉,再看到藍天白雲,兩邊則是兵馬踏踏。
「…..你昏迷兩天了,原本很擔心,但找來的大夫說沒事,就是力竭了。」
「果然,你現在醒了。」
「頭兒,你可真嚇死我了。」
聽著栓子的話,張元的意識也漸漸清醒,昏迷兩天了?昏迷?
他猛地撐起身子:「那墨徒——」
栓子忙扶住
他:「那凶徒已經死了,頭兒你放心吧。」
死了?張元有些怔怔,當時被殺的應該是他吧?
「…..頭兒你真是厲害,果然有漏網之魚,還被你殺死了。」栓子說,說到這裡又俯身壓低聲音,「就是太危險了,你下次可不要如此,發現了行蹤可以發出訊號召集大家來支援,這次你真是命大了,劉大人說那個凶徒受了重傷,要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鑒於大環境如此,
死的本來就該是他,那個凶徒就算受了重傷也差點殺死他,張元已經聽懂了,知道被大家誤會是他殺了那個男人。
「那人不是我殺的。」他說,再次掙紮著要起身,「還有個墨徒,她殺的——」
栓子愣了下:「還有個墨徒?殺了誰?」
「殺了那個人。」張元說,說到這裡他抬手撫向眉心,他記得那女人最後用劍刺過來。
他的肌膚粗糙,眉頭皺成一團,但沒有疤痕。
她,沒殺他。
是,她如果要殺他,也就不用救他,救了他還會暴露自己。
張元的手攥起來,但是,就算如此,她也是凶犯,他不會放過她,一定要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