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身份尷尬(1 / 2)

第126章 身份尷尬

祁皇後死不相認的罪行,在陳年的出現後,終是塵埃落定。

安王被抓關進天牢,而祁皇後也將依法接受都察院與大理寺的懲治。

當寧妃與鈴嵐公主在為祁皇後徹底落敗、從而受到她應有的懲罰而感到欣慰高興時,祁蘅卻與雲挽月不約而同的一臉凝重。

祁蘅在離開永坤宮時,突然想到,為何明明已恨他入骨的祁皇後,不當眾揭穿他是胡狄人的身份?

當兩軍相害時,都是瞄準對方最脆弱不堪的地方攻擊。那麽,今晚被他們逼得現出一切原形,馬上就要接受國法嚴治的祁皇後,為何到最後都沒有暴出他不是祁家人,更不是大庸人,卻是胡狄人的事實!?

按著祁蘅對祁皇後的了解,遭遇到他這樣的背叛,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報複他,不會將他的痛處隱瞞下來的。

那麽,到底是因為什麽,讓祁皇後竟是在兵刃決裂的情況下,也沒有當眾暴出他真正的身世?

越想,祁蘅越是狐疑,心裏更是不可抑止的生出一絲涼意。而在回頭看到祁皇後臉上瘮人的冷笑時,他心裏更是湧上不安。

然而下一刻,來不及等他猜度祁皇後神情間的意思,她已是收起了冷笑,仿佛方才那個讓人心裏發毛的冷笑根本沒有存在過……

而另一邊,走在祁蘅身邊的雲挽月也是滿腹心事。

她原本想在祁皇後落網、阿娘身世公開之時,趁機向慧成帝請求還阿爹清名,洗清他通敵叛國的罪名。

眼看苦苦追求四年的願望就要實現,雲挽月心裏不免激動,恨不得慧成帝當晚就頒發昭令,還阿爹清白。可就在她鼓起勇氣要開口時,慧成帝滿臉的疲色的讓他們退下,她隻好默默咽下喉嚨間的話。

走出大殿時,她安慰自己,阿娘的身份大白於天下,而祁皇後一案也交由都察院與大理寺審查,那麽,阿爹身上背負的冤屈終會洗清的……

心下一鬆,緊繃了一整晚的身子也跟著放鬆下來,雲挽月瞬間感覺疲意湧上心頭,眼睛馬上就要睜不開了。

眼前一黑,她的身子頓時朝台階下撲去。

走在她身邊的祁蘅手疾眼快的拉住她,看著蒼白的小臉擔心道:“你怎麽了,可是那裏不舒服?”

寧妃與鈴嵐公主也圍了上來,關切的問她怎麽了。

雲挽月輕輕晃了晃昏沉的腦袋,不好意思的訕笑道:“可能是太晚了,有點累了。”

而正在此時,南山過來向祁蘅輕聲稟告道:“爺,紅袖姑娘被救下了,隻是人還未醒,太醫說她五臟六腑均有損傷,可能需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痊愈。”

聽了南山的話,祁蘅心頭微微一鬆,沉聲吩咐讓南山帶她出宮回去,派人時時守著她,以防祁家人對她進行報複。

祁蘅知道,祁譽與祁皇後雖然落網,但祁家還有許多旁支和隱藏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覷和輕視。

南山應下,讓人將紅袖抬到了出宮的馬車上,而雲挽月與祁蘅上了另一台馬車。

祁蘅讓南山將紅袖送回去,他自己則送雲挽月回驛館。

可南山卻為難的問他,如今與王府徹底鬨翻,王府肯定是不能回了,可要將紅袖送回哪裏去?

一整晚祁蘅都在應對祁皇後之事,全身精神高度緊張,再加上心裏一直在猜度祁皇後瞞下自己身世之事,所以一時間竟是沒想到要將紅袖安置去哪裏?

而他自己又要去哪裏?

所以,聽到南山的詢問,祁蘅一時間竟是怔住了。

看著他怔愣的樣子,雲挽月一下子想到,從這一刻起,祁府斷然是不能再回去,而胡狄那邊還沒有正式承認他的身份,他卻如她一樣,也成了無家可歸之人了。

看著他眸光的迷茫,雲挽月心裏不自禁生出了柔情,更是心痛他,不由輕聲道:“紅袖重傷未醒,需要靜養,去一般的客棧是不行,而一時間你隻怕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不如將她送去我的院子裏吧。”

雲挽月所說的院子,正是她之前租在安仁裏的院子。

聽了她的話,祁蘅眉頭幾不可聞的皺起——

那是她的院子,怎麽能讓紅袖住進去?!

她同意,他都不同意。因這那個溫馨的小院,隻是屬於他們倆的。

正要開口拒絕,雲挽月已搶在他開口前,讓南山將馬車往安仁裏趕了。

看著他皺眉不快的樣子,雲挽月猜到了他心裏的想法,不由淡淡道:“紅袖不是外人,她今日卻是幫了我們許多,差點連命都送在那戲台上,所以,區區一間屋子算不得什麽。”

雖然心裏很清楚紅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幫助祁蘅,而並非是幫她,更是知道紅袖對祁蘅的癡情,但不可否認,今晚能順利扳倒祁皇後,紅袖卻是功不可沒。

所以,雲挽月沒辦法對她做到冷漠無情。

祁蘅知道她說得有道理,但心裏總是不舒服,不由沉聲道:“那間院子雖然尋常,卻是屬於你我二人的地方,豈能與一般的屋子相比!?”

祁蘅將那間院子看得珍貴,那是因為他將那裏當成了雲挽月的家,那裏放著她出嫁的嫁妝,更有著他們倆人之間珍貴的甜蜜回憶。

雲挽月知道他心裏所想,不由勸慰道:“你不用太過在意那院子。如今阿娘身份被眾人所知,相信阿爹身上的冤屈也會很快洗清,到時,我自會回雲家要回屬於我南院的那間院子,重新修整成被燒毀前的樣子——那裏才是我的家!”

聽她這麽一說,祁蘅心裏的不適才放下,不再糾結了。

他拉過她的手眸光幽深的看著她,沉聲道:“從今日起,我注定會成了一個身份尷尬的人,不論是那種身份,都會遭人唾棄……”

祁蘅說得不錯,從他決定與祁皇後、與整個祁家反目對決後,他的身世與身份注定尷尬難堪至極——

若是胡狄身份不被暴出,那麽他就還是祁家人,但他卻出賣了自己的姑母與父親,就會成為世人口中最可恨的叛徒、忤逆子,甚至是背棄家人求得自身榮華的最無恥的卑鄙小人。

但若是暴光他胡狄人的身份,他就成了最下賤的私生子,會被人罵他不知道好歹,竟是恩將仇報的對養育了自己二十幾年的養父痛下殺手。

不論那一種,他都注定背負各種各樣的罵名。

這些祁蘅都不害怕,他最害怕的卻是世人詆毀母親的聲名,罵她不守婦道與人通奸,讓母親在天之靈都不得安息……

祁蘅半斂眸光,不讓雲挽月看到他眼底的傷痛與無奈。

但即便如此,他身上湧現在傷痛她還是能感覺得到。

反手握緊他的手,雲挽月正在開口勸慰他,祁蘅卻無謂的淡淡一笑,道:“所幸,從此以後,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阻礙卻沒有了——隻要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他的話讓雲挽月心裏一暖,心裏徹底一鬆,更濃的倦意湧上心頭,下一瞬,雲挽月趴在祁蘅的懷裏睡著了……

而今晚,卻注定有許多人要擔驚難安的失眠了,譬如死牢裏瓔珞、天牢裏的祁譽,還有祁家老夫人以及與祁家有關聯的官員大戶……

更有在永坤宮裏呆最後一晚的祁皇後。

慧成帝與祁蘅他們離開後,整個永坤宮裏一片死寂,除了榮清與太子留在大殿裏陪著一夕間從雲端跌入塵埃的祁皇後,曾經後宮最尊貴奢華的宮殿一瞬間就成了一座冰冷的冷宮。

空蕩蕩的宮殿裏,桌椅殘羹一片狼籍,而祁皇後更是一身狼狽不堪,蓬頭散發,滿臉淚痕的久久的跪坐在了地上起不了身。

榮清與太子殷賢從小都是在祁皇後的庇護下長大,從未經曆過這樣變故,所以姐弟二人怔怔的跟著呆在當場,心裏除了慌亂就是慌亂,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榮清上前扶起坐在地麵上的祁皇後,與太子兩人一起扶著祁皇後回到後麵的寢宮。

榮清讓手下的宮女打來熱水親自給祁皇後抹臉,幫她拆了頭上的發髻,拿過梳子幫母後梳著一頭糟亂的頭發。

隻是一晚的時間,祁皇後的麵容已是蒼老不止十歲,而先前那一頭青絲間竟也冒出了白發,仿佛隻是一刻間,整個人就衰敗了下去。

看著銅鏡中的母後,再看著她頭上不時何時布滿的銀絲,榮清心裏一酸,想著母後的處境,還有自己的未來,眼淚再也忍不住滾滾而下……

從銅鏡看到榮清痛哭流涕的樣子,祁皇後心痛如絞,再想到今晚李修的冷眼旁觀,祁皇後終是明白,從頭到尾,那怕如今榮清為他懷了‘孩子’,他都沒有對榮清有絲毫的改觀,冷漠絕然的態度讓祁皇後心寒,更讓她擔心,自己與祁家落敗後,沒了靠山後的榮清,要怎麽辦?

沒有夫君之愛的她,要如何在李家立足?

心裏悲痛,祁皇後顫聲道:“好孩子,你不要怕。那怕母後不在了,你還是可以好好過你的日子的。不論怎麽樣,你都是大庸的嫡公主,你父皇雖然恨我,卻不會牽累你與太子……”

“隻是,讓母後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事至今日,那李修對你還是如此的絕情……這卻是讓母後最放心不下的啊……”

祁皇後的話讓榮清全身一震,如遭雷擊,心被重重被撞擊一下——

那怕再不願意承認,到了今日,看著李修今晚對自己的冷漠,更是對身陷危境的母後袖手旁觀的冷漠樣子,榮清終是不得不承認,她花儘心思嫁的夫君,竟是如此的絕情——尤其是對她!

而到了如今,母後遭遇大難,或許明日就會被砍頭丟命,可到了此刻,她還在為自己擔心,還反過來安慰自己,自私的榮清終是被感動悔悟,才深刻體會這麽多年來,母後對自己的維護和關愛。

而自己又為母後做過什麽?!

到了這一刻,榮清除了心痛不舍自己的母後,心裏更是湧上愧疚,痛恨自己到了此時,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母後受苦愛難,卻什麽都幫不了她。

她哽著喉嚨道:“母後不要難過,更不要擔心,等明日父皇氣消了,我去他的承乾宮前跪著,請求父皇收回成命,他若是不答應,我就在他麵前長跪不起……就算要受些處罰,隻要能保住母後性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