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後記 (11)(1 / 2)

周旭安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明珠郡主從失落中慢慢習慣,得空了就往賢王府去。

這一來二去的,賢王妃想著旭安大了,女兒也是時候找個女婿了,於是請了相熟的貴夫人幫忙相看。

人品,樣貌好的,不拘家世。

京城的圈子就那麽點大,沒過多久,世家裏的那些庶子們都起了點心思。

皇上知道以後,還特意讓大太監收集不少喪妻或者和離的臣子。

連皇上都開始操心起這位堂姐的婚事,諸位大臣豈不聞風而動?

其中呼聲最高的,當屬已經掌管禮部兼文淵閣大學士的陳青雲。

因為隻有他身居高位,手握大權,並且尚未娶妻。

柳成元自然也知道了,他故意問周旭安要不要回去看他娘親,周旭安自然要回去的,於是柳成元便借口送周旭安回去,想跟去郡主府。

韋靜知道的時候,那師生倆已經坐上馬車了。

她想起這段時間關於明珠郡主招婿的傳聞,一時間坐立難安。

她希望自己猜錯了,畢竟自己的夫君和明珠郡主,那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

更何況,她見過明珠郡主,貴氣天成,氣場凜冽。

那樣女人,怎麽會甘願做小?

她真希望是自己胡思亂想,可柳成元這一去,卻並未及時回來用晚膳。

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說是明珠郡主不在郡主府,所以柳成元不放心周旭安,在那裏等著。

不在郡主府證明不是約好的,可都到郡主府了,又有什麽不放心的?

韋靜的心依舊懸而不落,連晚膳都沒有用,一直在柳成元的書房裏等著。

另外一邊,周旭安第一次帶老師回來,連忙吩咐下人上茶備膳。

明珠郡主聽聞兒子回府的消息,連忙趕回郡主府。

可剛剛進了府門才知道,柳成元在府裏。

她當即轉身就走,並吩咐管家讓周旭安上王府來尋她。

眼睜睜看著明珠郡主又返回王府,管家也懵了。

他去找了小主子周旭安,周旭安到底年幼,管家雖然請他避到偏廳說話,但他還是不明所以,還讓管家當著柳成元的麵說。

管家十分尷尬,不肯言語。

柳成元會意,避到了偏廳,管家連忙拱手,十分感激。

待柳成元走了以後,管家這才小聲道:“郡主在王府有要事,不便回來,請小主子也過去。”

周旭安聞言,皺著眉頭道:“娘在外祖父家到底有什麽要事啊,之前怎麽沒有派人回來說呢。”

“我還說留老師用膳,現在不可能丟下老師去外祖父家的。”

管家麵色愁苦,他也知道丟下客人是不行的。

“眼下也隻有先留柳大人用膳,然後公子再去王府。”

周旭安不高興地點了點頭,小嘴撅起來,有點失落和委屈。

管家安撫了周旭安兩句,這才下去安排。

他叫來了管事的幾個婆子,厲聲吩咐道:“郡主在王府有要事,並未回來過。”

“連小公子也不許說。”

幾個管事婆子應聲說是,連忙退下。

待管家匆匆走後,柳成元從一側的廊道裏緩緩走出。

冬日裏的天可真冷,枯枝落葉,隨風起落,犄角旮旯裏飄落些許殘屑,周圍窗欞上卻是纖塵不染。

精致的琉璃瓦下,墨綠色的暗光若隱若現,低調中又顯奢華。

這便是她住的地方了,幾十個下人伺候著,還有幾十個護衛隨時聽候差遣,光是車夫都有三四個。

他能給她什麽呢?

他又在肖想什麽?

她避而不見,來了又走,難不成這故意疏遠的深意他還是不懂嗎?

柳成元覺得自己冷麵如霜,周身寒意四起。

他恍惚地陪著旭安用完晚膳以後,便回了柳府。

可他這一去,便病了。

來勢洶洶的病情反複高熱,太醫都換了幾波了,病情不見好轉,說是鬱結於心,邪火熾旺,隻有慢慢調養。

明珠郡主從柳成元病的第二天就知道了,因為原本去柳家的周旭安又折返回來。

起先明珠郡主以為隻是普通的風寒,後來才聽說有些嚴重,不過那又如何?

那不是她該操心的。

她帶著兒子去了賢王府,準備過完年再回郡主府。

聽說又換了一波太醫的時候,她按耐不住去找了她大哥。

周寧見她來的時候,當即含笑道:“怎麽,不滿意母妃給你找的夫婿?”

周宜瞟了他一眼,目光微涼。

“嗬嗬,行了,大哥不說你的終身大事。”

周寧訕笑,覺得妹妹是真的打算一個人過了。

他心裏輕歎,既心疼,又自責。

“聽說柳成元病得厲害,我不太方便帶旭安過去,你幫我帶旭安去看看。”

周寧聞言,神色複雜地看著周宜。

“當初你若是肯聽大哥一句勸,如今又何須避嫌?”

周宜磕下眼眸,長而卷翹的睫毛隴上一層陰影,隻聽她淡淡道:“我寧願一輩子避嫌。”

周寧不語,心裏卻是知道,妹妹終究跟柳成元是沒有緣分的。

番外五十:心有千千結(周柳篇)

整整病了十二天後,周寧帶著周旭安踏入了柳府。

柳成元羸弱地靠在床頭,臉頰消瘦,眼眶凹陷,唇瓣乾裂。

周寧沒有料想他竟然病得如此嚴重,看到後大吃一驚道:“怎麽就病成這個樣子了?”

柳成元苦笑著,看著旭安圓圓的眼睛滿是擔憂時,眼眸深黑,晦暗不明。

他朝著旭安招了招手,旭安靠了過去。

柳成元揉了揉他的額頭,溫聲道:“天寒了,你娘可有給你加衣服?”

周旭安乖巧地點了點頭。

周寧眼眸微閃,對著周旭安道:“旭安先出去玩會吧。”

周旭安聞言,不舍地看著柳成元。

柳成元看著他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心裏一酸,含笑對著周旭安道:“去看看弟弟妹妹,一會再來。”

周旭安這才跟著下人離去。

周寧見他強撐著,就吊著一口氣的樣子,輕歎道:“你若是想要見她,我回去以後,就叫她過來。”

柳成元搖了搖頭,枯寂的眼眸裏霧氣重重。

他的心結不是想見她,而是明白,見了她也無法爭取。

“你們早就知道了,從一開始。”柳成元惆悵道。

周寧赧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那個時候高鴻算計她太狠,身邊的人除了沒有跟去的龔嬤嬤,其餘的全死了。”

“她能活著回來,我們都很慶幸,後來她讓我去查柳家的莊子,再然後是你。”

柳成元微微頷首,仿佛早就猜到了一樣。

周寧覺得對不住柳成元,輕歎道:“那時她喝了避子湯的,旭安是意外。”

“她早年間跟高鴻育有一子,懷孕時,她發現高鴻養了外室,大鬨一場,傷了身體。那孩子生下來先天體弱,不受高鴻待見,小小年紀便夭折了,那是她的心病。”

“所以有了旭安的時候,我們都希望她能生下來。”

“我們的本意是想告訴你,娶或不娶都尊重你的意願,可她不想讓你覺得是在對你施壓,畢竟那個時候,柳家在京城一點根基也沒有。”

“而且那個時候,我們查出了高鴻謀反,蓄養兵馬,她怕跟你牽扯過密,從而讓高鴻對你狠下殺手。”

“這些都算是原因吧,不過,最重要的是,她篤定你不會娶她的,所以不許我們向你透露。”

周寧娓娓道來,柳成元聽得神思恍惚。

不怪周宜會如此想。

他找不到她的時候,心裏何嚐不是想過,隻怕她早已遠走他鄉,唯獨他在傻傻地惦記。

畢竟那樣的事情,又不光彩。

“她的性子太強,縱然有孕,也絕不許自己處於弱勢。”

“所以,倘若說開了,她必然是要高高在上的。”

“那樣的婚事於我而言,不要也罷。”

“如今很好,各自安好。”

柳成元淡淡道,心有千結,即便解一個,也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有些人惦記了,忘不掉,得不到,因為身份限製,還不能表述,故而鬱結在心,獨自承受。

他不是病了,他是心裏煎熬。

倘若他尚未成親,聽聞她挑選夫婿的消息,使點手段爭取就是了。

問題是他不能。

甚至於連接近她都不能,所以她對他退避三舍,而他卻隻能在心裏煎熬著,無法掙脫。

周寧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事已至此,他自己的妹妹他心裏清楚,絕不可能會跟柳成元廝混,讓柳成元夫婦失和。

倘若不是對柳成元有愧,隻怕她早就帶著旭安一走了之了。

周寧伸手拍了拍柳成元的肩膀,然後認真道:“早些好起來。”

“倘若你纏綿病榻,不能教導旭安了,我猜她過完年就去封地了。”

“她的性子太過執拗,我們都無法左右她的決定。”

柳成元眼瞳深眯,心裏感覺灌入一陣寒涼的冷風。

是了!

他若是有個好歹,她一定會帶著旭安走的。

他要好起來,他不能讓她帶走旭安!

柳成元的眼裏漸漸有了光彩,周寧察覺端倪,暗暗低歎。

“府上嬌妻稚兒,都需要你的照顧。”

“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日後安心教導旭安便是。”

柳成元知道周寧是在提醒他。

他沉悶地點了點頭,心裏知道,以後真的要劃清界限了。

周寧帶著旭安回去的第三天,柳成元就傳出大好的消息。

所有關心他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轉眼,便是年底了。

明珠郡主帶著兒子在賢王府熱熱鬨鬨地過了年,元宵後才讓兒子帶了一車的年禮去了柳府。

彼時,明珠郡主徹底放開手腳。

她將兒子送去柳府以後,自己則收拾行裝,前往護國寺小住。

一直探聽明珠郡主行蹤的韋靜尋了機會,說是年前許了願要還,帶丫鬟婆子,一路往護國寺而去。

柳成元知道消息的時候,眉心跳動,隱隱有些不安。

他當即帶著旭安,說是要出城踏青。

實則繞了一圈,也悄然來到了護國寺。

番外五十一:機智應對(周柳篇)

初春的護國寺很美,山上的顏色豐富多彩,遠遠看去,綠色重疊的葉子有,枯黃的葉子有,楓紅的葉子有,杏黃的葉子也有。

林深霧重,若隱若現的簷角莊嚴冷肅,在春寒中矗立著,姿態挺拔。

明珠郡主住在寺院中專門單僻出來的皇家別苑裏,這一處在武僧院落後,背麵陡峭,四周形成了安全的屏障。

更為難得的是,這一處有一條蜿蜒而下的小溪,溪水青苔遍布,遠遠看著,水波碧綠,深潭幽幽,叫人觸目難忘,形如曲水流觴。

韋靜來拜見明珠郡主的時候,恰逢望空大師也在。

望空大師是主持遠悲大師的弟子,尊貴的香客來寺裏小住時,他每日都會抽空來講一段經文,算是給予尊重。

明珠郡主第一次以郡主的身份住進別苑,往年她就算來,也不過是匆匆就走。

因此她也是初次見這個望空大師,三十出頭的年紀,樣貌俊朗,唇紅齒白,微微笑著時,彎眸微眯,十分麵善的大和尚。

明珠郡主讓龔嬤嬤把韋靜請進來,她沉凝了一會,目光看向一旁的望空大師時,隻見望空大師對她和煦地笑了笑。

“佛祖救苦救難,大師亦是如此嗎?”

望空大師的嘴角微僵,直覺告訴他,明珠郡主這句話有深意。

他緩緩點了點頭,然後隨和道:“願儘貧僧之力。”

明珠郡主頷首,心裏有了底了。

不一會,隻見韋靜孤身前來,身邊一個丫鬟婆子都沒有。

龔嬤嬤在明珠郡主的身邊擺了蒲團,然後又給韋靜倒茶,很是熱情。

明珠郡主對著韋靜招了招手道:“來這佛門之地也能偶遇,可見我們兩家的緣分不淺。”

“正巧望空大師準備講經,你也來聽一聽。”

韋靜有些尷尬,她急匆匆地來,並未想過還有一位望空大師在這裏。

更何況,明珠郡主說的是兩家的緣分,隔閡顯然,似乎到顯得她有些狹隘了。

她沉下心來,端坐在明珠郡主的身邊。

望空大師開始講經了,起先她心裏忐忑,不知道等會要如何試探?

可聽著聽著,鬆懈下來以後,她猛然發現明珠郡主竟然癡迷地望著望空大師。

心裏頭全是“砰砰砰……”的聲音,她覺得自己遲緩的腦袋已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打量著盤腿坐在她們對麵的望空大師,卻發現他那握著握住的手微微顫栗著,臉上不可遏製地紅了,原本溫潤透亮的眼眸忽閃著,似乎有異樣的流光閃過。

發覺端倪的韋靜暗暗握了握自己的手,她垂下頭,久久緘默。

望空大師說完佛經以後,明珠郡主在龔嬤嬤的提醒下回神了。

她羞怯地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望著望空大師道:“講完了嗎?”

“要不再講一遍吧?”

垂頭的韋靜暗暗咬了咬唇,仿佛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明珠郡主的嘴裏說出來的。

一旁的龔嬤嬤感覺老臉掛不住了,暗暗扯了扯明珠郡主的袖子。

明珠郡主會意,一臉惋惜地望著望空大師道:“那你明日還來嗎?”

招架不住的望空大師耳根泛紅,連忙點了點頭道:“明日再來。”

“行,那我送送你。”

明珠郡主跟隨望空大師出去,直到他們的身影都消失在眼前了,韋靜仍然覺得自己是懵的。

這一刻,她已經忘記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了。

龔嬤嬤不放心地跟了出去,郡主的那些侍女都站在門外守著,韋靜渡步出來,然後也跟了上去。

遠遠的,她看著明珠郡主拽著望空大師的衣衫,然後嬌滴滴地道:“好不容易把兒子打發了才能來的,這一次我就住久一點嘛?”

“之前來了你都攆我走,難道你不想我嗎?”

霧氣濃濃的天,那麽暗沉,四周都是傾覆而來的寒氣。

韋靜站在門框後,打著冷噤,突然有一種顛覆自己認知的感覺。

明珠郡主的那個孩子,難不成就是……

她不過是想一想而已,可卻控製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她震驚無比的時候,前麵那對身影漸行漸遠,似乎還有了越來越親密的勢頭。

龔嬤嬤回頭看了一眼韋靜,皺著一張老臉,似哭似笑,看起來尷尬極了。

入了武僧院落的長巷子裏,明珠郡主鬆了一口氣,連忙放開了自己緊拽的衣杉。

她看著窘迫的望空大師,在心裏念了一聲“罪過”。

“大師別介意,剛剛我說的那些,全都是胡說八道的。”

“明日大師換個小和尚來講經吧。”

望空大師聞言,稍稍斂去臉上的紅暈,隻見他清了清嗓子,然後道:“無礙,送佛送到西。”

明珠郡主尷尬地笑了笑,然後不好意思道:“那就拜托大師辛勞了。”

望空大師輕歎,轉身走時,念了聲:“阿彌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明珠郡主站在長廊和拱門下,一陣陣寒風襲來,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話說,這望空大師也太……太認真了點。

番外五十二:自欺欺人(周柳篇)

明珠郡主返回別院的時候,見韋靜有些呆呆愣愣的,顯然受驚不小。

她勾了勾唇,笑得神神秘秘地對著韋靜都:“怎麽?嚇到了?”

“你覺得很意外嗎?”

明珠郡主端起熱茶,品茗時,眼眸彎起,嘴角輕勾,周身洋溢著異樣的甜蜜。

韋靜隻覺得心口一滯,意外道:“難不成旭安他……”

“噓,不能說。”明珠郡主搖了搖頭。

韋靜會意,赧然地低下頭道:“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以郡主的身份,難不成都不能叫他還俗嗎?”

“嗬!”明珠郡主挑了挑眉,譏諷一笑。

“你以為他是你夫君呢,身在朝堂,可以使點手段就強占了。”

“他這樣的人,富貴不貪,權柄不握,能有什麽法子?”

“就是現在這副鹹不淡的樣子,那也是我費了好些年的功夫,不然我早回封地去了。”

韋靜的臉騰一下子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