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不可能了。”
“可即便你清楚,然而你卻始終放不下。”韋靜的聲音有些冷厲,她不喜歡,在她做出這個決定以後,柳成元依舊選擇認命的樣子。
因為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很難,可卻是無比的誠心。
番外六十一:往事(周柳篇)
柳成元知道韋靜是真心對他好,想要成全他。
可惜他和周宜的感情,不能說是成全。
因為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廂情願。
他虛弱地笑了笑,然後捏了捏韋靜的掌心道:“想聽故事嗎?”
韋靜點了點頭,再次平複心緒。
柳成元回憶著,然後開口道:“那一年春闈後,我來莊子上,就是這裏《紅霞山莊》小住。”
“二月裏春寒厲害,可能年少吧,一心就想出去走走。”
“回來的時候,我剛剛推門關上,還未轉身時,便有一個女人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橫在我的脖子上,然後讓我帶她找個沒有人的地方藏身。”
韋靜愕然地瞪大眼睛,這情景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柳成元見她一臉發蒙的樣子,嘴角勾了勾,繼續道:“我當時很害怕,想把她帶進房間裏以後,想辦法逃走。”
“可惜她很快就改變主意了,拖著我往莊裏堆著雜物的庫房裏去。”
“我以為她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鼓起勇氣,用手握住那把鋒利的匕首。”
“掙紮的時候,她死死地抱住我的腰,讓我無法動彈。”
“雙手都被割傷了,血滴答滴答地流著,我慌亂得不知所措,可她卻在我的耳邊警告道:別逼我,我不想害你性命。”
聽到這裏的韋靜攤開柳成元的手,發現他那兩隻手的掌心確確實實有傷痕,隻不過時間長了,到顯得跟手紋一樣。
柳成元動了動手掌,繼續道:“當時很痛,可因為她這一句話,包圍著我的恐懼散去不少。”
“她如願地將我帶進庫房門,然後關了房門。”
“眼前都是黑漆漆的,我忍著痛意想要離她遠一點,可庫房裏到處堆的都是舊的桌椅板凳,我隻能保持警惕,看看她要做什麽?”
“可她割了裙擺上的布條給我,讓我把手纏上。”
柳成元頓了頓,回想往事,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麽不恨周宜了。
凶狠的女人,露出的應該是獠牙,而並非是善意。
那個時候,鬆懈下來的他,或許正是因為明白,她不是一個真正壞得透徹的女人,所以才會在後來的後來,找不到後,心生惦念。
“後來呢?”韋靜好奇地問,她知道那個女人就是明珠郡主。
因為這一片,有她的莊子。
“後來我主動跟她說,可以帶她去更隱秘的地方藏身,並且告訴她莊子上隻有一對老仆,不會傷害到她。”
“結果她沒有回答我,而是用匕首在她的手臂上劃了一刀。”
“啊!”韋靜驚呼,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
“我當時以為她是瘋子,準備拚死一搏了。”
“可沒有想到的卻是,她卻告訴我,她被人暗算,中了媚藥。”
“她的丫鬟為了掩護她,引開了暗算她的人,她以為那媚藥流點血,減輕藥性便可以了。”
“可暗害她的人很毒,那藥太過霸道,非要男子才能解,而她又一心想要報仇,所以……”
柳成元沒有繼續說下去。
韋靜愕然地張了張嘴,整個人直接站了起來,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
她突然想起,明珠郡主似乎親手殺了曾經的夫君高鴻。
“是高鴻暗害她的。”韋靜肯定道。
柳成元點了點頭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高鴻謀反,可卻想為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想跟她再在一起。”
“可她性子高傲,如何肯回頭,於是高鴻便算計了她。”
“這真是太難以置信了。”韋靜覺得自己曾經臆想過的那些,真的是可笑極了。
她就說,明珠郡主那樣的人物,若是喜歡柳成元,隻怕早就下手了。
怎麽可能,一直沒有動靜呢?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旭安就是那個時候有的。”
韋靜看向柳成元,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柳成元有些赧然地點了點頭:“後來我自然不肯,她又威逼了我,甚至於不惜用匕首刺傷了我的前胸,雖然隻傷了皮肉,可確實嚇到我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走了。”
“我找了她整整一年,毫無進展。”
“她其實早就將我查得清清楚楚,包括我找她,我跟你成親,她全都知道。”
“可她有了旭安,獨自生下旭安,養大旭安,我全都不知道。”
“新帝登基的晚宴,或許是她避不過才去參加的,那是那個時候,我竟然會撞見她。”
“七年了,我真的以為那件事早就淡了,可回來以後,我知道那件事早就在我心裏紮了根,我想弄清楚。”
“去杭州府也是因為她見過我以後,想要避開,我追過去的。”
“她以為欠我的,讓我報複一次便足以還了,可我做不到像她那樣,卻又惦念著不肯讓她好過。”
柳成元沉默了下來,是心結還是其他,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件事的記憶隻是記憶,可後來她的容顏,她的目光,她的話語,他全都忘不掉了。
番外六十二:你走吧(周柳篇)
“其實,從來沒有兩情相悅過,所以,無所謂有成全。”
柳成元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有今天,完全都是自找的。
韋靜心疼地看著他,明顯一個用情至深了,另外一個卻一直避著這段感情。
原因是什麽,她很清楚。
曾經遭遇過夫妻反目的明珠郡主,又怎麽會做出傷害別人夫妻情分的事情來?
就像是一個死局,一開始沒有動的人,就一直在原地看著。
而踏入死局的人,卻像是陷入了迷宮,已經出不來了。
可原地看著的人,為什麽會想辦法讓迷宮裏的人過得從容一點呢?
難不成就真的沒有一絲情意嗎?
“或許她心裏是有你的呢。”
“她一個高高在上的郡主,為什麽要跟我說那些看不上你的話,為什麽要安我的心?”
“她想我心無芥蒂地跟你繼續過下去,難得是為了我嗎?”
“不,她是為了你!”
韋靜認真道,她看著柳成元,肯定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她才是最敏感的人,明珠郡主從不踏入柳府一步,可卻讓旭安親近他們一家。
能避開柳成元則避開,避不開也權當不認識。
就算是陌生人也會看上一眼呢,更何況是有了孩子的兩個人?
特意地回避,不正是因為心裏明白,那個人不不該看嗎?
柳成元的眼眸裏,有了些許異樣的光芒。
灼灼的,似乎透著不敢置信的愉悅。
韋靜的心裏很酸,有些木然的疼痛。
不過她轉而彎著嘴角笑了起來,說好要對他好一次的。
她不能言而無信。
從前她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幸福得不真實,害怕那天就突然失去了一切。
可現在呢,她覺得踏實了許多。
因為她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不愛她。
她釋然了,這麽多年,她有那麽多次機會。
可惜卻辦不到呢?
餘下的日子,她想做點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比如,建一個馬場如何?
不高興的時候就去轉幾圈,橫豎她現在手裏有那麽多銀子,難不成還不能叫她痛快一場嗎?
“去找她吧,不回來也無所謂。”
“旭安很懂事,將來或許會帶那兩個孩子去找你們也說不一定。”
韋靜溫柔道,她寬慰地看著柳成元,似乎不想讓他再猶豫了。
柳成元有些難堪地垂下頭,他做不到。
自己煎熬著,痛的人是他。
韋靜見他那沒出息的樣子,無語地搖了搖頭。
“就算你留下又能如何呢?”
“你可知我們有多久沒有同房了?”
“她曾跟我說過,不要學後宅女人的那一套,不要像個蠢女人,不要給你選通房,挑小妾,自己的丈夫,霸占都還來不及。”
“可那樣的夫妻,最起碼也要有親近的意圖才行。”
“她教的,我用不上呢。倘若你真的對我有愧的話,那你就順著自己的心意活一次,一次就好。”
“她若是真的不要你,你回來以後,死都不要再想了。”
柳成元羞愧得很,這樣的好妻子,他卻選擇辜負。
執念是不是,可以深到改變一個人。
他這一刻感受到的,不是解脫,而是惶恐。
“或許是我魔怔了。”
柳成元苦笑道,身上並無枷鎖,真正的枷鎖是在他的心裏。
他無法縱容自己踏出去,可卻又放不下心裏牽絆的人。
他永遠也做不到像周宜那樣,清楚心裏所想,斷絕所有意念。
或許他愛她的,正是她這般不羈的作風,永遠知道,什麽選擇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
韋靜最生氣的便是,他把自己折騰這個鬼樣子了,卻還是一副無所謂了,就這樣的心態!
其實跨出那一步,真的有那麽難嗎?
既然不死心,又何必勉強自己?
“追上去問一問,問問她的心裏有沒有你?”
“就當是讓自己死心了,也不要這樣拖著,把身體都拖垮了!”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弱,我做姑娘的時候最喜歡的便是像哥哥們一樣馳騁在馬上。”
“我心中有俠骨,也有柔情,而並非隻有嫉妒和神傷。”
“倘若你心裏有我,而不是隻敬我,護我,那麽今日我也不會說這番話。”
“就像你對我好了這麽多年,我對你也狠不下心,所以,你走吧。像一個快意恩仇的男人一樣,將自己的心意和她的心意都弄得清清楚楚的。“
“不是有句話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嗎?”
“倘若你們真的無法在一起,至少你也清楚,她是不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韋靜說完,坦然地看著柳成元。
因為他不愛她,所以她可以承受他的離去。
柳成元眼瞳深眯,整個人如同老僧入定。
他想,如果真的隻是為了一個答案的話,他是不害怕的。
他怕的是,得到那個答案後,他會選擇不再回來了。
那個才是他真正害怕的。
番外六十三:周宜,別對我狠心(周柳篇)
番外六十三:周宜,別對我狠心(周柳篇)
暑氣強盛的六月,太陽灼灼地焦烤著大地。
鳳棲府的知府大人此時正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明明是大熱的天,可他跪著的身體卻一陣一陣地打著擺子。
這事還得從兩個月前說起,明珠郡主回到封地以後,發現封地上的官員貪汙受賄,搜刮百姓。她一氣之下,直接上書給皇上,請皇上派遣欽差大臣徹查,並且重新派遣新的官員。
這不,今日辰時,欽差大臣拿著皇上的聖旨,已經進了鳳棲府衙。
而這一位欽差,正是掌管著京城大理寺的大理寺卿柳成元。
柳家巨富,眾所周知。
他當了三年知府搜刮來的銀兩,還不夠擺在這位的麵前,如何不慌,如何不懼?
柳成元帶來的下屬正在搜查整個府衙,他靜坐在高堂之下,不發一言。
這個時候,或許已經有人去郡主府報信了。
整個鳳棲府都是她的,難不成她連地主之誼都不儘半分?
更何況,他是為了她的事情才來的。
柳成元磕下眼眸,神色不虞。
一來就處理政事,柳成元整整忙了五天,這才將所有證據和臟銀收集齊全。
接下來便是翻案了,許多冤案等著處理,賬本上記載的銀子要全都清算。
許是看見了他的辛苦,他到達鳳棲府的第六天,總算是接到了郡主府的帖子。
然而當他匆匆處理完公務趕往郡主府,見到的卻是鳳棲府當地有名的賢士和德高望重的老翁等等。
一連開了三席,個個都在等他。
有一位自稱是郡主府幕僚的黃先生出麵招待了他,說是郡主不太方便。
為何不便,眾人心知肚明。
可柳成元卻暗自冷笑。
她哪裏是不便,她隻是不想見他而已。
在京城是這樣,如今在封地上也是這樣。
散席後,眾人陸續離開。
柳成元靜坐不動,等到黃先生送客回來以後,柳成元便道:“皇上有密旨給郡主,還請黃先生代為通傳。”
黃琦聞言,麵色謹慎地請柳成元入內堂,然後打發人去給明珠郡主報信。
不一會,明珠郡主來了,同行的侍女帶走了內堂裏的黃琦。
柳成元坐在一旁飲茶,看見了周宜也隻當沒有看見。
周宜知道他是故意的,皇上不可能有密旨給她,可她不能讓柳成元說出的話受到質疑。
兩個人坐在內堂裏,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壓抑的氣氛中,桌上的茶水漸漸涼了。
“你若是沒有什麽事情便回去吧。”
周宜開口道,她想叫侍女進來點燈。
漸漸模糊的視線裏,她隻覺得柳成元的輪廓越來越陰沉。
“你難道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柳成元反問道,他冷眸微眯,淩厲地看向周宜。
周宜微微皺起眉頭,她站起來,不想跟興師問罪的柳成元繼續待下去。
眼看著周宜轉身要走,柳成元一下子站起,上前一把緊緊地抓住周宜的手腕。
周宜吃痛,她轉頭瞪視著柳成元道:“這麽多年,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要什麽長進?”柳成元冷嗤,他逼近周宜,心裏怒火中燒。
他真的非常討厭周宜淡定從容的樣子,好似什麽也不在乎。
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的所作所為。
“放開我。”周宜冷眼回視,不願多談。
柳成元捏得更緊了,他嗤笑道:“有本事就把曹陽他們都叫出來,你知道,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周宜的眉頭擰成了川,柳成元在故意激怒她。
“你到底想要如何,說便是了?”
柳成元目光銳利地盯著周宜,見她又在妥協,忍不住譏諷道:“我也想要知道我到底想要如何?”
“你若是強硬,為何不強硬到底呢?”
“周宜,難道你不明白,你一次次的妥協隻會讓我更加得寸進尺嗎?”
都平靜那麽久了,周宜沒有想到柳成元又會突然說這些負氣的話。
她正視著柳成元的雙眸,然後認真道:“不是我對你如何,而是你想我對你如何?”
“你明知道,什麽才是最好的選擇,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為難自己?”
柳成元看著周宜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眸,倏爾苦笑起來。
“原來,你都知道。”他說,然後放開了抓住周宜的手。
“韋靜讓我來找你,她說她想對我好一次。”
“倘若你心裏是有我的,我便可以一直留在這裏,倘若你的心裏沒有我,那麽我就回去,死都不許再想。”
“這麽多年了,執念把我變成我最厭惡的那種人,優柔寡斷,毫無擔當。”
“周宜,午夜夢回,我發現自己歇在書房的時,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明知道你不可能是我的,可我卻一直惦記,惦記到不願意去碰自己的妻子。”
“韋靜值得更好的,是我辜負了她。”
柳成元說完,眸光孤寂而悲涼。
年紀越大,越不喜歡歇斯底裏了。
可這些話,平靜下來說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
因為它能讓人感覺到徹骨的真實。
周宜背過身去,她無法麵對這樣的柳成元,也無法接受韋靜這樣的善意。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她的心不許她跟柳成元走近,那麽他們的結局就是各安一方。
“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值得你想的。”
“你知道她是位好妻子,那便要好好珍惜她。”
“並不是所有的妻子,都能像她這樣愛自己的丈夫。”
“假如你是我的丈夫,背叛我的時候,你隻會是一具屍體。”
“別傷了真正愛你的人。”
周宜說完,便踏步而出。
可剛走兩步,柳成元便從後麵緊緊地抱住了她。
周宜僵直著身體,整個人在一瞬間挪不動腳。
柳成元難以自控地靠在她的肩上,他閉上眼睛,艱難地道:“別說那些大義道理,我熟讀經書禮記,比你更明白。”
“可我惦記的人是你,我想就這樣惦記一輩子,得不到也無所謂。”
“你一次次要走,我心焦如焚卻毫無辦法,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整個人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