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湛,字挽舟(2 / 2)

沈湛頭也不抬,聲音冷漠:“我何來的表妹妹,看來你還是太閒了,我讓你去巡視樓船,你竟顛轉跑來替人通傳。”

嶽楊苦著臉:“少主公冤枉,屬下是沈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帶著昨晚那位姑娘來向您請安了,表妹妹……也是那位嬤嬤說的呀。”

沈湛翻書的動作頓了頓,掃了一眼嶽楊道:“可確認過?”

嶽楊想了想,皺眉道:“那位嬤嬤看著確實有點眼熟,好像是在侯府見過。”

“……”沈湛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盯著嶽楊的眼眸明顯暗了幾分。

嶽楊被看的頭皮發麻,憑著隨從多年經驗,瞬間了然,小心翼翼問道:“少主公指的……難道是表妹妹?她就在外麵候著呢。”

“叫她們進來吧。”沈湛神色淡漠。

嶽楊領命後,在門口堂而皇之的領著宣嬤嬤,葉泠霧和絨秀探春進屋,引得幾位前來拜訪的人不悅,但那些人都不敢發作,隻得乖乖吃閉門羹。

葉泠霧繞過屏風,便瞧見沈湛。他披了件黑絨金絲大氅,低眼看著手中的書,坐姿氣派,無形中給人莫名的壓抑。

沈湛從始至終都沒去看幾人,直到宣嬤嬤先出聲:“聽聞侯爺也在樓船內,老奴特來拜見侯爺。”

沈湛不緊不慢地抬眼,道:“原來是宣嬤嬤,您怎麽會在瑜洲到京城的樓船上?”

宣嬤嬤道:“回侯爺,我是奉老太太的命前去瑜洲接她義女之女進侯府的。”說著,她朝葉泠霧使了個眼色。

葉泠霧會意,行禮道:“拜見侯爺。”

沈湛瞄一眼葉泠霧,見她接觸到自己的視線後突的又垂下眼簾,一副受驚小兔的可憐模樣,勾了勾嘴角道:“我竟不知祖母收過義女。”

宣嬤嬤道:“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侯爺尚且還小,自然不知道。老太太最近常念著泠霧姑娘的母親,奈何泠霧姑娘的母親過世的早,老太太便命我去瑜洲接泠霧姑娘到身旁伺候,以緩思念之苦。”

沈湛慢悠悠道:“泠霧姑娘。”

默了一瞬,又問道:“哪個泠,哪個霧?”

葉泠霧輕輕蹙了蹙眉,輕聲回道:“泠是清泠的泠,霧是霧霾的霧霾。”

許是這個回答太沒涵養,就下來沈湛就再也沒點她說過話。

耳邊一直是宣嬤嬤不亢不卑的說話聲,葉泠霧悶低著頭,忽而,卻聽宣嬤嬤訝然道:“侯爺的手臂怎麽受傷了?”

葉泠霧心裏一咯噔,想起昨晚沈湛替她擋刀的場景,頭埋的更低了。

“小傷罷了,不礙事。”沈湛輕描淡寫道。

宣嬤嬤沒再多問,畢竟沈湛以前在外行軍打仗,受的那些上不比這個輕。

屋內時間難熬,直到屋外的人喊“少主公,大夫來替您換藥了”!葉小泠才終於覺得日子有了盼頭!

雙目炯炯有神地看著宣嬤嬤,就等著她向沈湛辭身告退。

不多時,宣嬤嬤施辭禮道:“小侯爺既要療傷換藥,我等便退下了。明日午後便到京城,小侯爺離京已半年有餘,老太太惦記著小侯爺,還望小侯爺回了京城後,勿忘了向老太太請安。”

沈湛道:“嬤嬤說的我記下,待進宮複命後,自是要回侯府拜母親和祖母。”

宣嬤嬤緩緩點了點頭,領著人就要離去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記聲音。

“還請泠霧姑娘留下,少主公還有話要問你。”嶽楊道。

宣嬤嬤愣了愣,卻沒多問,領著絨秀出去。

葉泠霧腳下一頓,轉身朝沈湛道:“不知小侯爺還有什麽話說?”

沈湛漠然。

屏風外傳來腳步聲,大夫提著藥箱進來,躬身行禮道:“侯爺手臂上的傷已到換藥的時間,還請在下替您重新敷藥。”

沈湛凝思片刻,點點頭。

葉泠霧黛眉微蹙。

實在不明白既然要換藥,那還留她在這做甚?

正想著,卻見沈湛將外衣褪下,露出包著白布的左臂,大夫將白布輕輕解開,血漬已然凝結。

沈湛從小練武,常年征戰,骨架高大舒展,肩膀寬闊,肌肉厚實,穿著厚厚的外袍不顯,褪下後才知臂力驚人。

許是目光太過灼熱,本來注視著左臂傷口的沈湛,忽而抬頭道:“泠霧姑娘臉色不太好。”他口吻隨意,就像普通好友間的聊話。

葉泠霧呆了呆,慢半拍的回道:“……無妨,我就是看著不舒服,其實好著呢。”才怪。

沈湛道:“是嗎?我還以為是遭遇昨晚變故,一宿未眠臉色才如此難看。”

“……”說的居然還挺準。

此時,大夫已將傷口包紮完畢,嶽楊將手上的外袍重新給沈湛細心披上。

大夫退至葉泠霧身側,拱手道:“傷口已包紮好,侯爺這些日切忌遇水,在下告退了。”

沈湛淡淡“嗯”了一聲,見人離開,才直起身姿,看著葉泠霧道:“昨晚倒在貨艙前的侍衛是你打昏的?”

葉泠霧避過沈湛審問的眼神,回道:“小女無才,自小養在牌翁外公身邊,學了些防身功夫。”

沈湛俯視著她,一雙黑瞳,晦暗不明,“你不擔心那人功夫在你之上,害怕失敗之後的下場?”

頭頂的那記聲音海風還涼薄,葉泠霧不敢扯慌,抬起一雙波光瀲灩的雙眸,道:“怎會不怕,隻是外公雖隻是小小牌翁,但幾十年來一直清白廉正,耳濡目染,我自然不甘視而不見。”

沈湛看著那張小臉,從她眼裏看到一股勁,心中一沉,片刻後道:“你退下吧,我還有別的事要處理。”

“是。”葉泠霧乖巧應了一聲,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