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倒無人來理會沈芷衣和暈倒在地的沉香了。
沈芷衣手裏的刀不敢放下,衣襟袖擺上如一朵朵迎冬綻開的紅梅,陡添一抹豔色。
她一眼便看見帶領著這隊士兵跑馬而來的領頭人物。
那人未穿盔甲,而是著一襲墨青色深衣,襯得身量十分修長挺拔。
他抽出的刀劍泛著寒光,將那些強盜逼到死路不得不奮起反抗,而衝上前的強盜皆不是他的對手。
他踩著滿地鮮血,如入無人之境。
沈芷衣見得他轉身之際的一道輪廓,有些瘦削,卻十分有力量。
那雙眉眼冷冽非凡,似沉有寒星,又似不容一物的萬年枯潭,沈芷衣覺得……很眼熟。
他冷淡的眼神落在沈芷衣握著刀的手以及染紅的襟袖上,隻輕輕頓了頓,便不再理會。
沈芷衣沒有被他殺人如麻的樣子給嚇到,反而莫名其妙地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血熱。
這腐朽的大燕即將迎來亂世紛爭,踩著累累白骨走上巔峰的,不是殺人狂魔,而是叫英雄。
而他,符合在亂世裏生存的法則。
他們是官兵,官兵剿匪,天經地義,接下來也就沒沈芷衣什麽事了。
沈芷衣不給他們添亂子,也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遂趁著旁邊有一匹他剛剛騎來的空馬,趕緊拖起暈掉的沉香朝那空馬走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沉香放在了馬鞍上。
她自己則輕而易舉地翻身上馬,熟稔地握手挽住馬韁。
沈芷衣調頭欲走,但想了想覺得人家辛苦救了她一命,她不知感恩,還騎走了人家的馬,是不是有點不厚道?
好歹也該和他說一聲?
思及此,沈芷衣回過頭去,看見他背影沉斂,舉手投足透著一股子冷厲,也不知他姓甚名誰,沈芷衣不知該怎麽叫他,心思一動,竟朝他的背影吹了一聲口哨。
前世征戰沙場,早已拋去了男女之嫌的那一套規矩。
後來沈芷衣想起,在外奔波的那一段短暫時光,和在大燕宮裏的煎熬比起來,是簡單而充實的。
那時將士們打馬穿街,遇到樓上有姑娘倚樓觀看,沈芷衣總能聽見身邊的傲家軍對人姑娘吹口哨。
她也就學會了這樣跟人打招呼。
隻是這口哨聲一落,好似反響不太對啊。
那男人殺掉了手邊的一個強盜,才不慌不忙地轉過身來。
不僅他如此,樹林裏的其他身穿盔甲的士兵也都靜了下來,齊齊朝她看過來,神色各異。
他看見沈芷衣騎在了他的馬上,手挽馬韁的動作頗為熟稔,尤其是那聲口哨,讓他的表情有點古怪。
沈芷衣頓時感覺有些不妙,她寡不敵眾,還是快走為妙。
於是乎打馬就撒開馬蹄兒往前狂奔,並道:“這位兄台,借你馬一用,有緣再見必有重謝!”
沈芷衣草草回頭再看他一眼,見他沒有要追上來的樣子,他身邊的士兵也都沒追來,那群人的身影越來越遠,她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氣。
哪知才跑一小段距離,麵前就出現了一個岔路口。
沈芷衣又不識路,沉香還暈著就更別指望她了,正左右搖擺時,身後那人傳來一道枯井無波的聲音:“往左。”
沈芷衣也不知怎麽的就信任了他的話,下意識驅馬往左一路狂奔。
等她的馬蹄聲漸遠,人影也在樹林間消失不見,這片屍橫遍布的林子裏有種詭異的安靜。
片刻,那隊士兵回過神,或掩飾或憋著笑地輕咳,若無其事地收拾殘局。
實在是憋不住了,其中一個便開口道:“將軍,那小姐方才是在對您吹口哨嗎?”
他站在一棵樹邊,低頭看著麵前一具強盜的屍體,隨口說道:“你們也聽到了?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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